然而,这毕竟是叶子辉首次参与武装行动,将要亲手击毙的又一名素无仇怨的女子,因此,心中稍有犹豫还不到1秒钟,那名“丈夫”已经悄然发力扑上前,双手抓住叶子辉的手腕并上推,然后才声嘶力竭地用日语大吼:“惠子,快跑!”显然,他既是在让“妻子”快跑,又是在以此呼救。
叶子辉已经彻底将怜悯抛开,一边探左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下拉,一边奋力回转握枪的右手腕,同时用右脚内侧平扫对方的小腿。毕竟“丈夫”身中枪伤,所以叶子辉做出这一系列动作后,枪口已经顺利地指向他的头顶,随即扣动扳机,紧接着抬枪指向“妻子”逃跑的方向。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叶子辉只觉得手臂一麻,手枪随之脱手掉落。
原来,自1925年上海日本工头枪杀工人顾正红酿成“五卅惨案”,到“九一八事变”后的1932年“一二八淞沪事变”,再到刚发生的“七七事变”,中日之间的矛盾日积月累且蔓延到民间,常住上海的日本平民组织起一个“日侨义勇团”,以求自保,但也会惹是生非。刚才,叶子辉就是受到这个“义勇团”成员的袭击,而且四周楼上的窗户在接连打开并探出枪口。不难想象,叶子辉很快就会命丧在弹雨之下。
就在这时,行动队的两名队员一边飞跑过来,一边向窗**击。叶子辉懊恼地朝“惠子”逃跑的方向盯了一眼,随即按照事先拟定的路线迅速撤离现场。接下来肯定要进行大搜捕,所以,叶子辉他们没敢按照首选方案先行逃离租界区,而是又返回到租住屋。
两名队员首先查验叶子辉手臂上的枪伤,应该是被6。35mm口径的勃朗宁M1906手枪打的,这种枪属于民用防身型,有效距离才30米,所以没有形成贯通伤,也没有重伤到骨骼。这两名行动队的队员也算是“久病成医”,默契配合着麻利地取出弹头,又熟练地进行了包扎。
忐忑的一夜过后,叶子辉透过窗子向外观察,不由得心中一惊,右小臂的枪伤也因为神经和肌肉的紧绷而剧烈疼痛起来。只见街面上,日本海军陆战队在频繁地进行调动,一些头缠白布条的“日侨义勇团”成员也在吆五喝六,组织侨民用车辆、沙袋甚至家具堆砌街垒工事。
叶子辉他们惊诧地对视一眼,一名队员脱口道:“不至于吧,只打死他们一个,我们也死了一个,怎么会搞出这么大动静?”
另一名队员不屑地笑道:“咱们打死的不会是日本天皇吧?看这架势,至少也是个太子。”
叶子辉当然清楚肯定不是天皇本人,也不会是太子,应该是中日之间又有重大的军事行动了,心中不由忧虑乃至焦虑起来,并非害怕“七七事变”后战争会越演越烈,而是他还有来自远东情报局指示的其他任务。
直到中午,行动队的联络员前来观察情况,双方接上头才得知,中国军队昨晚开始陆续进驻上海市区,并将主力部队摆在虹口北部沿线,直指日军驻上海海军陆战队司令部。上级命令行动队成员迅速撤离日租界,并寻机离开上海。
那两名队员和联络员先后离开,叶子辉最终选择留下,而且按计划换上一套日本和服前往汇山码头。远远地看到有中国士兵与日本士兵相隔不远把守在码头外围,还有佩戴白色袖标的中国工人和头缠白布条的日本侨民在分别巡视,不过行人、游客秩序井然,各种船只也在按序进出码头,但任何人都能嗅出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
这个汇山码头位于黄浦江下游西岸,创建于上海租界初开之时,原本由一家英国洋行经营,在中日甲午战争后的1903年,将经营权转卖给日本一家邮船会社。随着码头的不断扩建与吞并,此时已经成为上海最大的船舶码头。
叶子辉原本在江东的一个旅社预定了房间,以作为秘密观察点,但考虑到各方的哨卡肯定会加强盘查,自己身带枪伤非常不便且危险,况且在码头一侧进行观察是最佳地点。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他决定要冒更大的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