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合,入学第二年就碰上c大70周年校庆,也不免周围的同学茶余饭后都笑称“生而逢时”,世间事物不外乎人为,以及巧合,人为顾名思义刻意,但说到巧合便也是缘分,这缘分可以是男生女生月黑风高下的看对眼,也可以是这“生而逢时”。
自然这么好的日子个人角色也是千差万别,虽然大家讨论的热乎,本着学校一分子的名头踊跃报名系里的活动,但也有像林似锦这般恬而知耻的。
很多年前,幼年的林似锦偶尔在仲夏的傍晚搬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门口,看看来往的行人,撑着脖子,一坐就是一天。
那个时候还没有住商品房,20年前的中城还四处串联着胡同,把一个个方形的四合院连在一起,也把那时候的人连在一起,每天幼年林似锦光觉得看马路上来往的人就足够有意思。虽然那时候年龄尚小,分不清这个’有意思’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日子多了,连隔壁院子里的人也大都知道那四四方方的院落里坐着个小姑娘,大多数时候就这么坐一天,等着爸爸妈妈下班。
林似锦家的院子是离的马路最近的一个四合院,通过狭窄的小道,一直蜿蜒到大马路,眼睛稍一张望,就能看到那时候已经林立的繁华,像个蒙了面纱的美丽女子,只瞧见那朦胧色相,还有那远山眉黛。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
那天傍晚幼年的林似锦一如往常,在数到天边云彩有十四种颜色后正准备看的远一点去看看是否天边能够出现第十五种色彩,在林似锦眼里,这些漂亮的颜色好像隔壁笑笑的小裙子,她每天都能穿不同颜色的小裙子上课放学,今天是粉色,明天又是绿色,大后天再是明黄色,配上笑笑肉肉的小圆脸,真的不能再好看了。
数的远了,就看到更远的地方,尽头的一棵开了花的合欢树下围着一圈人,一个穿着小衬衫,西装短裤的小男生正用力踢着抓在他脚踝的手。
幼年林似锦有些怔愣,小嘴微张,说不出话。
脚踝上的手又黑还干瘦,根本就像妈妈做的鸡爪子嘛。林似锦这么想着。
“啪”是皮肉相触发出的清脆声。
林似锦隔的远,但还是听到了三分,下意识的肩头瑟缩,大眼睛里透着慌张。
这举动正巧落入买好菜回来的二大爷眼里,老人柱着拐杖,那沉木的拐杖一下一下敲在年久略显光滑的青石板路上,“咔哒,咔哒”声声敲进了人的心头。
“阿锦啊,别看了,跟二爷爷回家好不好呀。”老人吃力的弯着腰,一下子挡住了林似锦的视线,孩子还有些怔忪,整个人木木的。她年纪尚小,说不出来。
她指指胸口,瞳仁里透着不解。
“二爷爷,阿锦心口闷闷的。”孩子天真的仰头,最是清澈的目光印着天边的霞光。
“我们阿锦是好孩子,以后要记得,碰到穿衣服特别漂亮的人我们就躲的远远的。他们和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老人说完轻轻笑着,用粗粝又年迈的指关节一点小阿锦的鼻子,像是叮嘱。
“我们要知道自己的份量在哪里。”
孩子懵懂,拎着小板凳直直的站着。
夕阳余晖下,老旧发黄的大门斑驳,轻轻一碰,就会“咯吱咯吱”很久。
老人佝偻着身子,拉着小阿锦的手一步一缓的回了院子。
开学已经两周了,大家度过刚开始的适应期之后,都很快的调整状态进入学习,参加活动。林似锦被宿舍的几个姑娘拖出来商讨系里这次出什么节目,说是’商讨’,不过就是凑人数而已,林似锦一直都不太热衷这些事情,久而久之,大家也只以为她性格内向,没有刻意忽略,但总是不经意的又忘记了。
“要不我们系里出个舞台剧,像什么经典的灰姑娘啊或者朱丽叶与罗密欧。”长桌远处的一个高个子的姑娘这么提议到。
“不行,太落俗套了,好歹也要排个四小天鹅或者柴可夫斯基的名曲啊,这样才显得我们外文系有档次。”
这边说话的是林似锦同宿舍的张雪迎。她的个头也不矮,胜在皮肤白净,自小当惯了班干部的人通常都比较爱发言。这是她自己新生报到的时候说的。
一有人挑头,接下来的讨论会就会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样,真真是什么妖魔鬼怪的点子都有人提。20来岁的孩子正是年华里最富精力的一段时光,这样的精力大概也体现在高分贝上吧,一浪高过一浪。
林似锦被吵的有些头疼,偷偷躲出来透了口气。
大概是半个月前的一次大雨,往后接连的好日子,连林似锦这种平时喜怒变化不大的人也觉得身体多巴胺激素分泌旺盛,心情一直不错。
林似锦看了下表,才两点。抬头看了看天,不早不晚,天色蓝的刚刚好。
她始终记得,小时候那件事之后,往常只被人说痴傻的林似锦,往后更是添了’胆小’的名头。
她不傻,只是不争不抢,很多人生来就是要像吕布周瑜一样三国时代的英雄人物,生杀予夺;哪怕做个畜生也能如胯下赤兔一般名号响当当,万代千秋。而更多的人却是像林似锦一样的小人物,或许哪里都不出众,但是生而善良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