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至,声鸣。
犹如盛夏一眼清泉,犹如清晨鸟儿脆鸣,犹如深夜枕边人低语,清爽,悦耳,幽怨。
众人本已浮躁却顿时平静下来,以至于不自觉地闭目聆听,悠然神往,但,有一人除外,那就是刘凯。
听似后世陕西地区的民间小调,只不过清凤的嗓音特别悦耳动听而已,所以还不至于让刘凯达到忘情所以的地步。
不过刘凯觉得自己有些醉了,不是因为酒,而是如精灵般的动人舞姿。
朦胧中,一白衣女子自吟自舞,随歌声起伏,娇美体姿轻柔曼妙,无比动人心弦,雪白衣襟随舞轻扬,绚出簇簇圣洁花朵,如昏暗中的精灵,真所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美!
歌美!
舞更美!
人却最美!
如此嗓音,如此舞姿,如此风情,人却不美,那么上天也太过残忍了些,至少刘凯是这样浮想的。
只是,美总是短暂的。
少顷,音止舞毕,待到白燕等再次拨亮灯烛,众人还在回味刚才情景。
“好!不愧为歌舞双绝,清凤姑娘这一曲足以令吕不韦三月不知肉味。”
吕不韦率先起身,鼓掌称赞,众人恍然回应,更是齐赞。
那清凤姑娘盈盈一拜,开口说道:“相国赞誉了,清凤实不敢当。”
清凤身着素雅白装,乌黑长发盘于头顶,配以珠串凤形银钗,皮肤如白玉,吹弹可破,另带有少许红晕,不知是因为刚才舞动还是羞涩,一对柳叶弯眉,双眸低垂,隐见动人秋水,眼角带有少许哀忧,令人心弦颤动,而且此时开口轻语,顿令整个人更为生动。
“为清凤此曲,当喝一杯!”吕不韦哈哈一笑,举杯说道。
众人轰然举杯回应。
众人再次落座,吕不韦却让清凤坐在刘凯身边,这样一来,他倒是应了吕不韦的那句左怀右抱。
室内的气氛再次热烈起来,清凤一时成了焦点,不过淡淡回应各样问题时,眼角却在注意一旁的刘凯。
刚才清凤早已在里屋等待多时,虽然看不见却能听得到,对于屋中的情形大体也能猜测出,她注意到这位长信侯一点不似传言中的模样,说话得体又不失风趣,至始至终都能够保持着清醒,而且这会儿举止潇洒,恪守君子之礼,就算自己这样一位美人儿近在咫尺,也没有半点逾越之意,依旧淡然地谈笑风生。
“久闻侯爷大名,清凤敬侯爷一杯!”清凤生出少许愤然,举杯道来。
刘凯暗道是久仰臭名吧,不过嘴上却高兴地说道:“应该是嫪毐久仰清凤姑娘的大名,相国曾多次提起姑娘歌舞双绝,今日一见却是名副其实,令我等大饱眼福。”
说完,刘凯端起酒杯回应清凤,双双饮尽杯中之酒。
这时吕不韦哈哈笑道:“长信侯俊朗不凡,清凤姑娘又貌美多姿,实在是郎才女貌。”
众人欣然齐应,却有一人大发娇嗔,却是受气多时的白燕。
“侯爷太偏心了,白燕刚才多次敬酒,侯爷都以各种借口逃避推辞,为何清凤的酒侯爷却一饮而尽,不行,白燕也要敬侯爷一杯。”
白燕端起酒杯,眼光却是飘向清凤,看似有些挑衅的味道,惹来众人哄笑。
刘凯只好硬着头皮大赞白燕的种种好处,应下一杯。
清凤冷眼旁观,心中却是有些好奇,因为以她女儿家的直觉,他知道刚才刘凯的言论只是泛泛之言,并非发自真心,仍然保持着清醒,没有被酒色冲昏了头。
其实清凤的思想有些偏执,要说刘凯不动心那根本不可能。
如此动人尤物,哪个正常男子会不动心,何况刘凯正是血气方刚,但是今晨刚刚穿越而来,必然战战兢兢,就算是一时气愤说出些高论,但心里还是很清醒的,生怕一不留心下被历史的巨浪拍得尸骨无存,要不是吕不韦的邀请无法推辞,刘凯今天绝对不会来林清苑。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知白燕是处于争宠之心,还是刻意为之,总之一直粘着刘凯,不停地劝酒,而后者虽然推掉大多数,但还是多喝了几杯,于是心中的警惕又重了几分。
算算时间已是不早,刘凯谈笑几句,端起酒杯说道:“今夜已晚,喝了这杯,恕嫪毐不能坚持。”
“昨夜长信侯就是提前离席,今天怎么说也不能如此扫兴,何况还有清凤姑娘在场,所以今夜不醉不归。”
吕不韦哈哈一笑,大声说道。
刘凯暗骂一句,不慌不忙地说道:“不是嫪毐刻意扫兴,实在是明天还要面见储君,所以今天还需回去好好歇息,至于清凤姑娘,只好说抱歉了,等嫪毐得空一定再来拜赏,到时候一定不醉不归。”
“储君”二字一出,室内气息顿时一窒。
吕不韦略皱眉头,沉声说道:“既然如此,今夜就到此吧,不过下次侯爷不能如此扫兴。”
刘凯连道一定一定,心中却暗道扫不扫兴干你何事。
饮尽杯酒,刘凯瞥见清凤有些幽怨的眼神,连忙起身告辞。
出了林清苑,刘凯发现月上正空,已是子时。
清风徐来,刘凯深吸一口,感觉头脑一时无比清醒,不过又好奇自己为何无半点醉意,要知道刚才喝得确实不少。
“侯爷,我们回府吧!”
张天不知由哪里窜出,打断了刘凯思绪。
刘凯点了点头,迈步准备回府,但是没走几步,却大感不妥,因为迎面而来一位女子。
这女子身着素衣,双手缩在袖子里,正低头前行,距离刘凯二人已不过十步,似乎没有注意到眼前。
现在已是子时深夜,路上行人本已了了,但是这位柔弱女子独身夜行,怎么说都不寻常,而且刘凯感觉身体传来一丝异样感觉。
突然,那女子加快脚步,转瞬间已经近前,双手则由袖中伸出,随即一道蓝汪汪的冷芒直刺过来,取点正是刘凯的前胸。
刘凯骇然,连忙身体后撤,一跃下退出五步之远,而张天也意识到危险,连忙挥拳打向女子的头部。
那女子倒不慌张,身子一矮,避开拳头,而后身子猛地向前冲出,手中的蓝芒仍然刺往刘凯的前胸。
刘凯脸色大变,实没想到这女子动作如此迅捷,现在已是来不及躲避。
但,刘凯避开了。
就在刘凯暗道我命休矣的档口,身子就好像不受他控制一般,只是简单的扭身下就避开蓝芒,右手则屈指成爪,如毒蛇出洞般探出,一举抓住女子的手腕,就势又向后一拖,同时飞起一脚,正中女子的腹部。
那女子痛咛一声,手中之物脱手落下,身子向后飞去,落地后滚了几滚。
“当”
脱手之物这才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刘凯低头一撇,忍不住头皮发麻。
一柄短短的匕首,锋利的双刃一抹深蓝,在月光下泛起妖艳的蔚蓝光芒,不用想也知道上面必然涂有剧毒。
“放开我!放开我!”
那女子落地后,顿时被一旁的张天擒住,身子仍在不停地挣扎,更大声娇喊。
“出了什么事,长信侯可曾受伤?”
刘凯身后传来低沉男声,却是刚出了林清苑的吕不韦,身后还跟着王陵和郑国。
吕不韦快走几步,站在刘凯身边,看着张天提起那女子。
女子面容姣好,颇为清秀,不过由于刚才一番剧烈挣扎,头发已散乱,遮住半脸,再者脸上和身上也粘有大量尘土,非常狼狈。
“你是何人,为何行刺我?”刘凯皱着眉头问道。
那女子目露愤怒,厉叫道:“淫贼!骗子!负心汉!”
刘凯顿时大为尴尬,心知是嫪毐以前的风流债。
吕不韦三人愕然后面露少许轻蔑,不过前者不动声色地说道:“居然敢行刺长信侯,胆子不小,不如把她交予老夫,必能审问出背后主使。”
“不用了!张天,先把她押回侯府,本侯要亲自审问。”
刘凯断然拒绝,心中更是大骂吕不韦,同时又对张天大打眼色。
“是!侯爷!”张天立即应命,押着女子向后走去。
那女子依旧怒骂不断,但力气却没有张天大,被后者强硬拖走。
见人远去,刘凯又与吕不韦虚伪一番,不咸不淡地应承了几句,遂告辞回府。
快走几步,转过一条街,刘凯又放慢脚步,开始思索刚才之事。
刚才刘凯认为自己必死,但是身体却出乎意料地自发采取行动,不仅避开致命一击,更是把女子踢翻在地,随即又联想起自己骑马的奇怪情形,两项印证,于是刘凯得出一个结论。
自己穿越过来,只是占据了嫪毐的思想,但是嫪毐本身的习惯以及能力并未消失,这样一来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自己会自然而言地学会骑马,更在危机关头躲开致命一击。
想到这些,刘凯不禁又想道嫪毐是不是还活在这个躯体里,那天一不留神下会不会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如此想来,令刘凯不寒而栗。
“啪嗒啪嗒…..”
突然,传来急促的声响,刘凯豁然回头,发现一匹快马疾奔而来。
刘凯连忙退往路边,同时暗自戒备。
这马速度很快,眨眼间到了跟前,马上有一汉子,先对刘凯点了点头,可能是在表示歉意,而后手中马鞭一挥,高马长嘶一声,带起一阵尘烟迅速远去,消失在视野中。
刘凯暗松一口气,心想自己真是杯弓蛇影。
举目四望,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一条小河边。
此时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刘凯甚至可以听到哗哗的水流声,河边植有几棵垂柳,随风轻摆,自舞自赏,好不惬意。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清凉水气,刘凯心中稍稍释然,刚才的担忧已减轻少许。
就算是嫪毐重新夺回身体又如何,反正自己是穿越而来,能多想一刻,多吸一口气,都已是老天莫大的眷恋了。
心结已结,刘凯默然转身,前行几步,只是突地,一股凉意自后背传来,大骇下又急忙向前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