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洪悉闻跟着红儿,背着姑娘走在山里,脚下的路如昨晚在小溪边一样,是一条淹没在杂草下的木板步道。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认出周围的景物。这时,红儿突然停下脚步,发出低低的吼声,林间不知从哪蹿出一只一人高的野猪,野猪上翻两只巨大的獠牙,毛色黑灰,缺了一只耳朵,它朝着他们直冲过来,嘴里不断发出嘶鸣。
红儿弓起虎背,冲着正面冲过来的野猪就是一爪,正打在野猪头部,野猪被红儿这一下掀翻在地,马上又爬起来再次冲过来。反复几次,红儿都将野猪掀翻,但它身上伤未好,并未主动攻击,野猪也无法取胜。这边红儿正与野猪缠斗,远处有嘈杂的人声传来。
“喂!有人吗?救命啊!”洪悉闻听见人声,大声呼喊着。
很快有人朝他的方向赶来,近了才发现,居然有几十名壮汉,手里都拿着棍棒、砍刀。见一只老虎和一头一只耳的野猪对峙,老虎身后站着一个年轻人,他背上好像还背着一个人。
“快救人啊!”这群壮汉举着棍棒、砍刀呼喊着冲过来。
野猪见势掉头跑回林子,红儿看见眼前的人发出一声巨大的虎啸,继续将洪悉闻两人护在身后不许人靠近。
“这位少爷可是久和堂少东家?”人群中有一中年汉子问道,有只老虎站在跟前,大家还是有些忌惮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问。
“正是,”洪悉闻回答道。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少东家背上背着的可是我家陆大小姐?”这人原来是陆家的管家,听到他的回答,异常欣喜。
“在下偶然遇到这位姑娘,但她至今还未苏醒,在下并不知道姓名,只知道前两日在山中被猛兽所伤。”
“那就是了,陆大小姐的轿子两天前被野猪袭击,轿夫逃了出来,陆大小姐却不知所踪,原来是被少东家救了。听逃回来的轿夫讲,那日好似遇到少东家上山采药,久和堂便托我们一同在山上搜索,终于找到您二位了。少东家快随我们一起下山去吧。”陆家上山寻人队伍浩大,总归是一个范围,错不了太多。现在陆、洪两家恐怕都焦急的等着他们回去呢。“可是这老虎……”
洪悉闻看看红儿,原来他一直以为是红儿伤了人,现在看来是错怪它了。恐怕那日,也是红儿击退了野猪,救了陆家小姐,自己却受了伤。
“这老虎是我与陆姑娘的救命恩人,各位不要怕,要不是它,我和陆小姐也走不出这山林,刚才也等不到各位,早就被野猪咬死了。”洪悉闻说道。
“红儿,谢谢你,麻烦你好好照顾姑娘,他日有缘,在下必报救命之恩。”洪悉闻说完,红儿收敛虎气,转身跑入密林之中。
洪悉闻回到镇里,其他都还好,只是跟父亲一样,经常看着外面的雨发呆。予筑长老只笑他父子二人都已着相,讲了一些世间一切皆为虚幻的话。惹得洪法如一拍桌子,直道臭和尚如果看得开,也不至于为了仙女逝境出家三十几年,逢雨便来他久和堂混吃喝。这话予筑长老当然不同意,两人互道各自短处,一时间面红耳赤。但逝境二字听进洪悉闻耳中,却如炸雷一般。难道父亲与予筑法师三十几年前就曾于山中见过她?可这三十几年过去,父亲与予筑长老都已一脸风霜,逝境非但没沾染岁月痕迹,看上去年纪更不及他。
吵闹中,陆家提亲的媒婆穿红着绿的正朝久和堂走来,镇东边的山里树木突然异常新绿,一股悠悠的绿光循着山风,借着雨势,一会似人形,一会似虎状,袅袅飞往天际。瞧见的人直道,怕是哪位神仙飞升历经百年,飞升而去……
故事讲到这,原正云早已沉醉其中,就连杯里的茶喝光了还都没有察觉,风儿看他端着茶杯等他往下继续说的样子甚是好笑,于是推了他一把。
“云哥醒醒,莫不是你也跟洪悉闻一样?”
“莫要乱讲,”原正云被他一推才回过神,“无论是真还是你信口编的,那逝境仙子超凡脱俗不容凡人半点俗念沾染。”
“仙子又怎么了,无非是比凡人站的高些,看的远些,放的下些。我看那逝境仙子未必修成圆满,不食人间烟火,怎知人间疾苦,她自有高明之处才得道飞升,也有致命缺损难以再继续精进,搞不好这会已经又在人间历练了。”风儿不以为然,在他看来仙凡并没多大差别,只不过是心性差距而已。
“这话叫你师父听见,看不好好收拾你。”原正云吓唬他道,但也并非仅仅是吓唬。自古道家珍视自身炉鼎,性命双修、以命修性,求的就是早日飞升。到风渐忆这里,真真就跟喝茶、看戏似的,再平常不过。试问那家师父听徒儿有此言语不气的七窍生烟的?
风儿听他这么说,一吐舌头,“云哥,你不说、我不说,师父怎会知道?”这话万万不能传到师父耳中,跪经、罚抄是免不了的。
故事说完,天已经渐渐黑下来,雨却没停。原正云叫风儿先在雨帘下等着,他抱着茶桌和板凳回到茅屋,又来接他进去。屋里灯火渐亮,两人换好干净衣物,又吃了些东西,趴在床上说着闲话。
“逝境仙子到底是不是洪悉闻上山时看到那为仙子?”原正云问道。
“是,也不是,洪悉闻上山时,他在地上,逝境在天上。凡人见有人能凡人之不能,自然认为他是仙子。而草庐时,两人同站在地上,洪悉闻虽然一闪念间认为她是,但她那时与凡人一样。洪悉闻能认出,逝境就是那仙子,认不出,逝境就是凡人。”风儿打着哈欠,这会眼皮打架,话都说不清楚。
最后原正云只听他含糊的说着,“师父,经抄完了……”而他自己也不知道在何时也沉沉睡了过去。
夜雨空山,有一道人戴着斗笠,拄着木棍走在山路上。山路湿滑,道人一步一停,走的倒也稳当。这会却在自己茅屋前停下脚步。
“何人深夜来访?”沉草道长背对茅屋大门的空山问道。
“道长莫惊,刚听闻有人讲述小仙的过往,才过来瞧个究竟,小仙修为迟迟未有精进,得此人点中症结关窍,茅塞顿开甚是感激,现在就要再往人间一遭。道长可知是哪位仙长在此讲道?”
沉草道长以灵觉感知面前空中有一缥缈身影娓娓道来,却不见真人立于当面。
“想必是我那徒儿又信口胡言,并非得道高人,如有得罪之处还望仙子莫要怪罪。”沉草说道。
“道长高足灵气充盈,来历定不同于凡人,小仙如有幸得见真容,定当结草衔环、以报恩德。”
“请问仙子尊名。”沉草道长问道。
“小仙逝境……”
待这股仙家之气彻底消散的时候,沉草道长才转身走进茅屋。推门一看,床上风渐忆和另一少年早已熟睡。
原正云第二天一早醒来,发现风渐忆不在身边,听见院子里有训斥声,赶紧爬起来出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