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板虽然一直很想弄清自己十一年追求的东西,但是那个人从那个小摊子后面走出来的时候,甚至当他摘下帽子的时候,自己都没有足够的能力抬头去看,每次想抬头,仿佛就有一个声音说:不可以,不可以……张老板极其努力地去克服那个人带来的压迫感,可是他依然没有办到。这就像,当神出现的时候,作为蝼蚁的一切只能低下头臣服。
这个从汶一界里来的人让陈羽中忌惮,但是他摘下帽子的那一刻,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真正的回家的感觉。那人真得很年轻,应该在二十岁左右,鼻子高高,眼睛细长,整个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就是那种散发的忽隐忽现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像是毒蛇吐着信子,在你的周围游走……
“看吧,你想看的一切,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里了!”那个人的目光越过陈羽中,对着躲在陈羽中后面的张老板说。话音一落,高速路的另一边的声音逐渐响起,陈羽中莫名的紧张起来,注视着那里即将出现的一切,他看见,看见半人高的草丛里,一排排的影子整整齐齐地慢慢升起,像是从地狱出现。他们全都像是石雕一样地站着,顺着那人的方向,看着还没敢抬起头的张老板。他们每个人的穿着和人间的差不太多,不过全都是蓝色的上衣,上衣上面绣着一副诡异的图案:一个健壮的男人向着天空,高举只剩下骨头的双手,像是在呼唤什么,表情是那样的狰狞和不甘,双手相对的空间里燃烧着微弱的黑色的火焰……
“你也许还能挡住我,也许你还没有忘记曾经学习的东西,但是,我相信,凭现在的你,已经挡不住他们!”那人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冷冷地对陈羽中说。陈羽中没有话说,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不可能再保得住张老板了,没有劫力,只凭双手双脚,倒下只是个时间问题。眼前的这个人自己已经没有把握了,再加上那些从汶一界来的静静地沉默不语的人,这些人在汶一界里,陈羽中根本不会正眼看他们,因为他们的劫力非常弱。但是在人间,每个人都没有劫力,那他们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也不是好对付的,看来今天自己是一定会倒在这儿了。他转头对张老板说:“马上打起来后,我让你跑,你立马就跑,绝对不要迟疑!慢了,你应该知道,你就活不了了……”张老板没有任何的声响,没有回答。
“他没有那个胆量了,汶一界和人间的差距就是在这儿……怎么,你敢吗?”那人看见突然抖动一下的张老板,似乎他被着蔑视的话语刺激到了。“我问,你敢吗?”那个人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蓦然冰冷下去,在冬天,寒风萧瑟,他的声音像是再让整个世界冻结。张老板肩膀不停地抖动,我那么想追求的东西,现在就明晃晃地摆在我的眼前,那是汶一界的来人,是我耗费十一年想看到的人……可现在呢,竟然被来自汶一界的威压镇得抬不起头来。这就是我想得到的吗,这就是我的结局吗,看都看不到,就要头也不回地逃走?
…………
不,不,不!这不是我该得到的!我忍了十一年,现在它,汶一界就在那儿!我应该去看,我有足够的资格去得到它!……张老板猛地抬起头,凶狠地看着那个人,像是被逼急的走头无路的病狼瞪着狮子,说:“我敢!你听到吗……我说,我敢!”那样疯狂的声音也惊住了陈羽中。张老板忽然觉得抬起头的一刹那,那种威压,强烈的逼迫感瞬间不见,像是自己从一个狭小得让人喘不过气的世界,冲破了一个若有若无的束缚,来到了一个,一个全新的,从未见识过的世界!虽然外表上,站在他面前的都是与人间的毫无区别的人,在人间,这样的人张老板一抓一把,可是,他们来自汶一界,来自那个自己追求的世界!
张老板越看,眼睛越模糊,心中刚刚升起的不屈的情绪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某种心酸的柔软。终于,眼泪落下来……
那个人也有些惊讶,张老板竟然冲破了自己的威压。他接着嘴角上扬,看着陈羽中,说:“看来,选择他是命,也有些道理啊!还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懦夫。”“你看到的不只是这些,还有的你没见到!如果你没有去汶一界,你们这些人,可能都不如我!”张老板听到‘懦夫’这两个字,忽然觉得自己十一年的辛苦在那人眼里像是垃圾一样,是来自一个懦夫的努力。他立刻大声地回应,激动得声音依然有些微微颤抖,也许他还是在害怕。“是什么,告诉我吧,因为你已经活不了多久了……”那人没有在意张老板激动的部分,反而好奇地问。
没等张老板在回答,陈羽中向前走了一步,直起身子说:“着这个不是你定的,他能活多久,要看我什么时候才能倒下!”“很明显,”那人指指站着的那些人,“你,很快就会倒下,快到你不敢相信!”话音一落,那人突然暴起,脚步一跃,激起地上腾跃的灰尘。十几米的距离,他瞬间就冲到陈羽中的眼前,猛地打出一拳。“来吧,陈羽中,让我看看,在人间待了一年,你究竟有没有退步!”陈羽中立刻反应过来,头一歪躲过,身子往前一倾,右腿一个高抬就冲着那人的脖子去了。来者向右像是瞬移一般,没了踪影,又忽然出现,连带着一个凶狠地肘击……你来我往,打得眼花缭乱……张老板已经看呆了,那样来自汶一界的迅猛的速度,自己的眼睛都快跟不上了。
“你的速度又快了,比起以前,你明显进步了……”陈羽中低头躲过扫来的腿,气喘吁吁地说。“的确,我也这么认为,可是你呢,很明显,你,退步了!”那人把身子扭成一个夸张的角度,转到陈羽中的身后,陈羽中立刻感觉不妙,还没来得及反应,后脑就重重地挨了一拳。陈羽中被这突然地一拳打得扑倒在地,四周扬起向外翻滚的灰尘……
“家方怕这次有什么闪失,特地派了这些人给我。当我知道你和这个瘸子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有些庆幸,觉得家方考虑得真周全。不过,陈羽中,你太令我失望了。这就是现在的你,那么轻易就趴在地上了……”那人竟然真的很失望地说。陈羽中脑子里嗡嗡的响,根本没有听清他到底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