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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续前欢旧梁重绕燕 寒夙约佳偶竟分鸾(1)

话说张思方一个人病在气象万千楼,自伤孤独。因想起昨日在火车中的梦境,不觉毛发悚然。心中虽以为妖梦无凭,不关什么吉凶,然因此一梦,却添了许多不自在。坐起来,想写信给节子,捻着笔,觉得千言万语,不知从哪一句写起才好。

翻着眼睛望那窗外的落日疏林,又触动了思亲之念,仍旧躺下,口中念道:“桂树满空山,秋思漫漫。玉关人老不生还。休道此楼难望远。轻倚危栏,流水自潺涯。重见应难,谁将尺素报平安?惟愿夕阳无限好,长照红颜。”念了几遍,更凄然不乐。复坐起来,拿笔写了一首七律道:

秋叶凄清秋草黄,萧条孤馆对斜阳。

乡关万里空回首,人世多情即断肠。

有限光阴俱渺渺,无边幽梦总茫茫。

惟应一念捐除尽,顶礼牟尼一瓣香。

写完了,反复念了几遍,胸中豁然开朗,丝毫念头也不起了。叫下女买了些日本有名的寿带香来,点着,将窗户关上,一点风没有。那香烟,钩没有风来荡动它,便一缕一缕的从火星上发出来,凌空直上,足有四尺多高,火力不继,才慢慢的散开来,袅作一团。有时化作两股直烟,到顶上复结作一块。

总总变化无穷,捉摸不定,张思方一双眼睛,跟着轻烟上下,觉得十分有趣。须臾两眼看花了,闭目养神,昏然思睡。一枕游仙,病苦都忘了。次日早起,下女递进一封信来。张思方知道是节子写来的,连忙开看,上面写的是日本文,不肖生特将它译了出来,以备情书之一格。

我神圣不可侵犯之张君鉴:此际为君离我之第二日午候十二时也。母睡正酣,我乃不能成寐。我之不能成寐,不自今日始也,昨夜已不能成寐。然幸不能成寐,得闻电报夫叩门之声。君电得直入我手!

我父久废书,笔砚皆不完整,倾囊发笥觅之,始得秃管于故书堆中。我素不善书,前在静冈小学校时,同学中惟我书最劣,比常恨焉。以右手不若人,左或不然也,试之乃益拙于右手。始知我之不善书,乃出于天性,虽欲强为之不能也。同学中笑我书者,尝举是意以解之。此时之笔,更秃不中书。知君必笑我,已辍不欲写,然非写无以达意,勉强写之,君若笑我,则后当不复写矣。我母谓君十余日必归,我意君一人必不在彼流连如许,君意果何如也?来电不着一事,岂效鄙夫惜费哉?

今晚藤本表兄目山口县至,邀我过其家,我已谢绝之。彼于我有他望,幸君早归以既畴昔之愿,俾我父母得有辞以谢之。君作书较我为易,在彼一日,宜以一书与我,我亦以一书为报也。

我为此书费二小时,心眼俱倦。平生与人通音问,此第一次也。

即以此为报,明夜容继续为之。

节子拜启

张思方看了这书,委实有些放心不下。心想藤本是日本人,

又与她家至戚。我曾听真野说过他之为人,既年少美丰采,复有口辩。家中无兄弟,又有产业。我虽没有见过他,料不至十分恶劣。我一个中国人,虽是节子爱我,但她终身大事,她父母岂能由她自己做主?夫人虽待我不错,只是这都靠不住的。

且看节子信中的口气,明明说出不能自主的意思。心中想着,复将信看了两遍,笑道:我自己疑心生暗鬼的胡想,她虽是这般写,不过望我早回去的意思,哪有这样的神速,便定了婚?

唉,我想回东京的心思,在火车上就恨不得转回去,还待写信来催吗?等我写封回信给她,教她放心便了。立刻写了封回信,无非是些悱恻缠绵的话,教节子安心再等几日,病势略能自由行动,即回东京来。自此各人每日一封信,你来我往,也不怕邮便夫厌烦。

张思方在热海整整的住了二十日,上下楼梯,已不吃力,只是还不能到外面散步。一日发了节子的信去,过了三日,尚不见有回信来。忙打了个电报去问。又过了两日,仍不见回信,张思方心中慌了,连夜力疾回东京。入门只见夫人出来,不见节子。张思方开口便问节子哪去了。夫人道:“前月她祖母一个人回静冈去,五日前忽打电报来,说患病沉重,教节子回静冈去。她接了电报,即动身去了,说一个礼拜仍回东京来。”

张思方听了,口中不言,心想这话有跷蹊。她祖母病势沉重,夫人为什么不回去?并且她既回静冈去,哪得不写个信给我?

必然出了别的变故。闷闷不乐的回到自己房内,兀自想不出这个道理来。夫人进房清理行李,张思方躺在短榻上,只作没看见。如痴如呆的饭也不吃,有时还放声哭出来,竟似害了神经病的。夫人慌了手脚,一面安慰他说,就打电报叫节子来,一面叫车夫去请医生。医生来看了,下了一剂安眠药,张思方果然睡着了。

次早,睡梦中觉得有人推他一下,醒过来即闻得一种香气。

张开眼睛一看,只见一个明眸皓齿的绝世丽妹,坐在一旁,望着自己嫣然而笑。揉了揉眼睛再看,不是别人,就是他心目中朝夕眷恋不忘的节子小姐。当时这一喜非同小可,一蹶劣即坐了起来。节子已用手搂过张思方的头,就额角上接了个吻,两个都望着笑。节子问道:“你的病好了吗?”张思方点点头,仍望着节子笑。节子不好意思,低着头推张思方道:“还不去洗脸,十点钟了。”张思方点头道:“你到静冈去,为什么就回了?祖母的病也好了吗?”节子也只点点头不做声。张思方凝了会神,复问道:“你接了昨晚的电报赶回来的吗?”节子摇头道:“你起来洗脸。煮好了小豆子,吃了再说话。昨晚没吃饭,只管挨着饿说话怎的?”正说着夫人进来,笑道:“张先生好了么?快去洗脸吃点心,节子不要扭着他说话了。久病才好的人,不宜多说话伤了中气。”张思方只得起来洗脸。夫人、节子陪着用了早点,节子仍旧坐在张思方房里和张思方说笑。张思方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节子笑着说:“你写信来,不是说医生说你的病还须调养半个月才能回东京来吗?我因为你一时不得回来,祖母打电报来,我才肯回静冈去。祖母时常害病的,我知道没有什么大要紧。不过我左右在东京闷得慌,回去看看,也可散散闷。到了静冈,果然祖母是不相干的老病,因怕你一时急于回东京来,所以又连忙赶回。来去匆匆,连信也来不及写。你来的信及电报,妈都原封转寄静冈,我又动了身,没有收着。今早回来,妈对我说,我才知道。这般看起来,我写信催你回,你不回,不写信给你,倒连夜的赶回了。”张思方听了,才恍然大悟,自己错疑了人,心中一点芥蒂也没有了,仍如从前一般的不拘形迹,过起安乐日子来。

无如造物忌盈,好梦易醒。一日,张思方因与节子寻欢逾量,十点多钟才起来。走到洗脸的所在去洗脸,见节子的房门关着,听得里面有女人的笑声。张思方向门缝里张望,只见节子背着门坐了,蒙着素巾,穿着花衣,分明是一身新嫁娘装束。

张思方也不暇看房里还有些什么人,脸也懒得去洗,几步跑回房,躺在席子上忍不住泪如泉涌。心中也不知道是气是恨,只觉得胸前一阵难过。房中的器物旋转不已,转了一会,满屋的金星乱进,一刹时都没有了,用尽目力也不见一物。起先还觉得黑洞洞的,后来猛听得天灵盖中霹雳一声,便昏厥过去。在黑暗地狱中不知经过了几许时日,回醒过来,张眼一看,只见身旁站了几个穿白衣的人,恍惚知道是看护妇。心想:为什么来了这多的看护妇?再看房中的陈设,知道是医院。看护妇见张思方的眼睛能活动了,忙着请医生上前。张思方一眼看见了夫人,触动了心事,胸中一痛,又昏了过去。医生急施手术,张思方忽一声哭了出来。夫人近身抚着张思方的胸道:“好孩子,不用气了。”张思方见夫人近身,猛然一把抓住恨道:“都是你不好,我只问你。”夫人吃了一惊,医生忙分开张思方的手,教夫人且到外面去坐,夫人叹息而去。张思方瞪着夫人去了,咬牙切齿的恨了几声合着眼睡了。夫人进来看过几次,张思方听得她和看护妇悄悄的说话,教看护妇仔细招呼,退院的时候,另外酬谢。张思方听了,更是气忿,想翻过身来发话,奈四肢如中了迷药一般,丝毫动弹不得。鼻子里哼了一声,夫人即连步退了出去。

第二日,真野同山口河夫来看。张思方只翻着两眼望了一望,也不做声。二人也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床沿上坐了一会,问了问看护妇昨夜的情形,便轻轻的出去了。张思方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夫人没一日不在病室外面打听病状。张思方心中虽然感激,究竟不敌那恨她的心。又过了几天,病已全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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