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22884200000020

第20章 张天师兴道灭僧 金碧峰南来救难(2)

万岁爷升殿,文武百官进朝,净鞭三下响,文武两班齐。圣旨一道,特宣龙虎山正一嗣教道合无为阐祖光范领道事张真人见朝。天师见了旨意,忙来朝谒,五拜三叩头,三呼万岁。万岁爷道:“昨日三茅山的印,已经打了四十御棍,不中用了,卿府的玺,又在兜率天清虚府,不能用了。朕到今日,还把那个玺来用?”天师道:“陛下用的还是传国玺。”万岁爷道:“依卿说起来,传国玺又去得远哩!”天师道:“西番路途遥远,险隘崎岖,一时往来不便。”万岁爷道:“须得一员能达的官,往西番去走一遭。”天师还不曾回复,姚太师站在御座左侧说道:“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须就着在张真人身上要也。”万岁爷道:“张真人,这玺却在你身上要也。”天师心里想道:“这个姚太师,我和他远日无冤,近日无仇,他苦苦的计较我们,忒来得紧了。我怎么也设一个计较,也还一个礼儿。”好个天师,眉头一蹙,计上心来:“姚太师他本是个僧家,我今日就在这个取玺上,要灭了他的僧家,教他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日噬脐,悔之无及。”因是万岁爷着他要玺,他就回复道:“臣有一计,要这个传国玺,如探囊取物,手到擎来。”万岁爷道:“卿有何计,说来与朕听着。”天师道:“臣有一事,依臣所奏,然后才敢献上计来。”万岁爷道:“依卿所奏,钦此钦遵。”天师道:“陛下要用取玺之计,先将南北两京一十三省庵庙禅林里的和尚一齐灭了,方才臣有一计,前往西洋取其国玺,手到玺来。”万岁爷只是取玺的心胜,便自准依所奏,即时传出一道旨意,尽灭佛门。该礼部知道。礼部移文关会两京十三省,晓谕天下僧人,无论地方远近,以关文到日为制,俱限七日之内下山还俗。七日以内未下山者,发口外为民;七日以外不下山者,以违背圣旨论,俗家全家处斩。四邻通同,不行举首者,发边远充军。

自古道:“近火者先焦”。这个金陵建康府近在辇毂之下,礼部发下了告示,五城兵马司追销。天下名山僧占多,南朝有四百八十座寺,无万的僧人,龙蛇混杂,一例儿都要撵他下山。况兼圣旨的事重,又岂可容情得的?众僧人哪一个敢执拗,只得收拾行囊包裹,一个个高肩担儿挑着,哭哭啼啼。也有师父哭徒弟的,也有徒弟哭师父的;也有师公哭徒孙的,也有徒孙哭师公的;也有师父、师公哭着别个房头徒弟、徒孙的,也有徒弟、徒孙哭着别个房头师父、师公的;也有张和尚帽子,李和尚戴了去的;也有李和尚的驴,张和尚骑了去的;也有到私窠子家里无限别离情的,也有到尼姑庵里去抱娃娃的。正是:“削发又犯法,离家又到家”;“袖拂白云归洞口,杖挑明月浪天涯。可怜树顶新巢鹤,辜负篱边旧种花。”

却说这些僧人下山出乎无奈,哪一个不致怨一声?人多怨多,却就惊动了五台山清凉寺里的那一位讲典的碧峰长老。长老正在升座玄谈,信风到了,长老便知其情,心里想道:“摩诃僧祗果真有此厄会,我若不行,佛门永不得兴起。我原日为甚么来住世也?”即时按住经典,吩咐提科的殿主上来:“你可对众僧人说,好好的看守祈场,我往南京去走一遭来。”只见左善世、右善世、左阐教、右阐教、左讲经、右讲经、左觉义、右觉义、正提科、副提科、正住持、副住持、正僧会、副僧会、正僧科、副僧科、正僧纲、副僧纲、正僧纪、副僧纪,个个说道:“老爷经典正讲在玄妙之处,弟子们实指望拔离苦海,永不蹉地狱之门,怎么今日要去?”又只见一切比丘僧,一切比丘尼,一切优婆塞,一切优婆夷,四众人等,人人说道:“老爷经典正讲在玄妙之处,弟子们实指望拔离苦海,永不蹉地狱之门,怎么今日要去?”又只见徒弟非幻、徒孙云谷也说道:“走千家不如坐一家,怎么又向南京去?”碧峰长老道:“你们不须挂牵,我快去快来也。”众人说道:“老爷此去几时来?”长老道:“往还只好两三个日子。”怎么五台山走到南京,往还只要两三个日子?原来碧峰长老是个古佛临凡,金光起处便行,金光按下便住,故此与凡人不同。众人说道:“老爷若去,弟子们度日如年,两三日也难捱了。”长老终是去的心胜,更不打话。你看他头戴着圆帽,身穿着染色直裰,腰系着黄丝细绦,脚蹬着暑袜禅鞋,肩掮着九环锡杖,金光起处,便早已离了五台山,顷刻里就到了南京上清河。举头一望,好个南京,真个是龙蟠虎踞,帝王之都。有一曲《帝京瞻望词》为证,词曰:

汉室金陵吴建业,盘囷百里帝王国。三山二水壮皇图,虎龙蟠旺地脉。钟陵佳气郁葱葱,万岁嵩呼遗剑弓。紫雾寒浮山月晓,红云晴挟大明东。巍峨阙殿隐灵谷,星列辰分环辇毂。天上清虚广寒宫,人间玉藻琼枝屋。阅江楼下抚红泉,鹳鸟台上眺青天。分服不殊周镐洛,授时犹守舜玑璇。主家戚里连朱户,执戟三千食帝禄。长杨校猎疾飞云,熊馆驱驰如破竹。钟鼓堂皇肃未央,严更跸道俨周行。带砺共盟千古石,金瓯永称万年觞。此时天子尊文教,求贤直下金门诏。草茅愿策治安书,葵曝敢挥清平调。石渠天禄宛蓬瀛,经筵御日对承明。作赋未能遭拘监,注书甘自老虞卿。吁嗟!世人嗜竽不嗜瑟,真赝缤纷谁鉴别?安贫独有子云贤,寂寞玄成聊自适。世事湛浮似转丸,由来先达笑弹冠。咫尺君门远万里,令人惆怅五云端。

又有《狮子山》、《清凉寺》二律诗为证:

万仞颠崖俯大江,天开此险世无双。

苻坚小见堪遗笑,魏武雄心入挫降。

一统舆图新气象,六朝形胜旧名邦。

题诗未觉登临晚,笑折黄花满酒缸。

不用芒鞋竹杖扳,肩舆直到翠微间。

生逢王气千年地,秀拔金莲一座山。

佛殿倚空临上界,僧房习静隔尘寰。

传杯暂借伊周手,且放经纶半日闲。

却说长老到了南京上清河,按下金光,竟投双庙儿落下。

此时已自三更天矣。正是:

静夜有清光,闲堂仍独息。

念身幸无恨,志气方自得。

乐哉何所忧,所忧非我力。

却说三更天气,长老已自到了上清河双庙儿落下。这个庙里虽有几个神道,他看见长老金光万道,晓得他不是个巧主儿,都也各自去了。长老进了庙门,坐在他供案之上。只见一阵风过,好风呀:

无踪无影透人怀,四季能吹万物开。

就地撮将黄叶去,入山推出白云来。

风过处,刮将一位神道进来了。这位神道怎么样打扮?只见他戴着汉巾,披着绿锦,玉带横腰,青龙刀凛凛。长老道:“是何圣贤?”那神说道:“佛弟子是十八位护教伽蓝。”长老道:“原来是玉泉山显圣的关将。”那神说道:“便是。”长老道:“请回本位,不敢有劳。”这一位神道去了。又只见一阵风过,好风呀:

有声无影遍天涯,庭院朱帘日自斜。

夜月江城传戍鼓,夕阳关塞递胡笳。

风过处,又刮将许多神道进来了。长老道:“来者何神?各通名姓。”只见这些神道各人自通名姓,原来一个是日游神,一个是夜游神,一个是增福神,一个是掠福神,一个是纠察神,一个是虚空过往神,又有五个是五方揭谛神。长老道:“诸神各回本位,不必相劳。”这些神道各自散了。又只见一阵风过,好风呀:

无影无踪一气回,花心柳眼乱吹开。

分明昨晚西楼上,斜拽笙歌入耳来。

风过处,又刮将一位神道来也。这位神道又怎么打扮?只见他头戴皂幞头,身穿大红袍,腰系黄金带,手拿象牙笏板当张刀。且自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傅粉的脸,三分的髭髯。见了长老,绕佛三匝,叩齿通虔。长老道:“是何神圣?”那神说道:“小神是南京城里斩妖缚邪护呵真命皇帝御驾的便是。”长老道:“你护呵哪个真命皇帝来?”那神说道:“大凡真命皇帝下界,百神护呵。小神是保护洪武爷御驾的便是。”长老道:“现在哪里管事?”那神说道:“小神现今在里十三、外十八,把守江东门的便是。”长老道:“你曾斩甚么妖,缚甚么邪?”那神说道:“自从胡元入主中国,乾坤颠倒,妖邪极多,精怪无数。及至洪武爷下界,小神护呵斩缚,这些妖怪方才远走他方,这地方方才宁静。”长老道:“有何凭据?”那神说道:“有一个三山街卖药的贺道人为证。”长老道:“怎么贺道人为证?”那神说道:“贺家是南京城里一个古迹人家,是汉末三分时候住起的。那卖药的道人也有几分灵性,日里医人,夜来医鬼。有一个精怪时常来到贺道人的家里取药,走动了约有三五十年。忽一日五更三点,哭啼啼的来辞贺道人,说道:‘业师,业师,我今番再不来取药了。’贺道人说道:‘仙家,你为何发出此言?’那精怪说道:‘自今洪武爷治世,按上界娄金天星,玉皇有旨,差各城隍各门把守。我们邪不能胜正,怎么又敢进门来也?’呼的一声风响,这个精怪就去了。这却不是小神斩妖缚邪的凭据么?”长老道:“原来你是个城隍菩萨哩!”那神说道:“便是。”长老道:“既是城隍,请通名姓。”城隍说道:“小神姓纪名信。”长老道:“天下都是你一个人么?”城隍道:“不但这个江东门,天下城隍都姓纪。不但天下,就是海外东洋西戎,南蛮北狄,万国九洲,普天下的庙宇城隍都要姓纪。”

这话儿还不曾说得了,只见眼面前又有一个神道,也头戴的皂幞头,也身穿的大红袍,也腰系的黄金带,也手里拿的象牙笏板当张刀,高声说道:“少说些哩!”城隍说道:“怎么少说些?”那神说道:“你说天下城隍都姓纪,海外城隍都姓纪哩!”城隍说道:“却不是天下城隍都姓纪,海外城隍都姓纪怎么?”那神说道:“且莫讲天下,且莫提海外,只怕咫尺之间就有一个城隍不姓纪哩!”城隍菩萨大怒,说道:“你甚么人?敢学我们装来,敢来抢白我们说话?也罢,你说出咫尺之内有个城隍不姓纪,便自甘休;若说不出咫尺之内有个城隍不姓纪,我教你吃我的象牙板这一亏。”那神说道:“你这等性如火爆。常言道‘有理不在高声’,还有这个佛菩萨做个证明功德。”长老道:“你两家也不要伤了和气,各人说出各人的话来,自有公道在那里。”城隍说道:“少叙闲谈,你只说出咫尺之内有个城隍不姓纪来,便罢。”那神说道:“我问你,应天府管几县哩?”城隍道:“管七县。”那神说道:“七县中间可有个溧水县么?”城隍道:“有个溧水县。”那神说道:“溧水县城隍姓甚么哩?”城隍道:“都是我姓纪的。”那神道:“却不姓纪。”城隍道:“姓纪。”那神说道:“不姓纪。”两家儿都不认输。长老道:“难凭你两家硬证,你们说姓纪的,说出一个姓纪的缘由来;说不姓纪的,也说出一个不姓纪的缘由来。”

却不知溧水县的城隍果真是姓纪,果真是不姓纪;不知这个城隍说出个甚么姓纪的缘由来,又不知那一位神道说出个甚么不姓纪的缘由来,且听下回分解。

同类推荐
热门推荐
  • 仙路问情

    仙路问情

    伤心剑,本不该称为剑,只该为残剑。伤心剑,剑如人,因伤心过度,而剑心破碎,只余半截剑身。伤心剑,一把伤心人才能舞的剑,它不像其他剑要么使人血流如注,要么一剑封喉不流一滴血,它只是将光芒刺入对方的身体,只是在剑气的涌动中,挥洒点点伤心泪,让对方回忆起一生的爱恨情仇而伤心地流泪,直至泪干而亡。伤心剑,并非所有的人都能拥有,它只有真正的伤心人才能拥有。相传,铸造伤心剑的大师因爱生恨,一生孤苦,感叹世事无常,给此剑种下毒誓:非伤心人拥有此剑,将伤心而死。此剑历经千年万年,其剑主都是孤苦一生的伤心人。千年前,曾有一位逍遥世家的家主逍遥毅不信毒誓,将此剑拥为己有,最终杀妻弃子,不得善终,伤心剑也失去影踪。
  • 龙华鸿史志

    龙华鸿史志

    文游《龙华洛梦》《龙心传说》的设定补充集。
  • 上塘论健

    上塘论健

    本书对社区卫生服务机构的各项工作进行深入总结分析的基础上,撰写各个日常工作领域的论文,为提高社区卫生服务机构的工作水平、提升人员科研素养打好基础。
  • 林小凡校园回忆录之恶梦食堂

    林小凡校园回忆录之恶梦食堂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饭堂里的肉菜全改成了素菜,可全校师生居然都爱它这是怎么了?爱晒太阳的生物老师半夜在温室里忙碌的主厨康伯越来越多转学离去的同学这一切都让我不由得怀疑学校里正发生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甜心校花的死亡记事薄

    甜心校花的死亡记事薄

    那是一个到处布满透明血迹的学校,十二年前这所学校的校花离奇死亡后,留下一本黑红色的记事薄。记事薄上写着:“切勿留名。”十二年后,这本记事薄被人发现,并被新校花的室友误打误撞的在此记事薄上写下了第一个名字。从此,这次死亡游戏便开始了。朋友连接连起离奇死亡,她们能做的每一步好像都是在按照死亡记事薄的提示生存下去。那一刻她们才懂得,死亡,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或许只有死,才会是种解脱。
  • 霸道老公要宠妻

    霸道老公要宠妻

    “嫁给我,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沈小溪曾经以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可是一夜之间,他杳无音讯,和所有人断了联系。“顾清城,你是死了吗?”无数次的午夜梦回,沈小溪喃喃自语。三年后,他和她的闺蜜一同出现。就在她以为可以离开的时候,婚礼上,男人却将她给堵住,笑容邪魅:老婆,求夜夜娇宠……
  • 苏无录

    苏无录

    苏无的这辈子走得平凡,她记得路小梨,也记得姑姑苏悦,但是她想知道,那个叫柒流苏的男人,是不是还在原地。苏无说,祝我一辈子都不要遇到喜欢的人,祝我一辈子都是凉薄的人。柒流苏站在六月的阳光下,俊逸的五官被树梢遮盖,他说,嗯,很庆幸,只有我喜欢你。主体是女主的生平,剧情走向小歪小歪。
  • 勇气

    勇气

    拥有目空一切资本的他,在异国遇上了牛皮糖般的她。凭着财富、谋算、定力与皮相,他将她的爱恋踩于脚底。青春期的冲动,让她从一见钟情到盲目追逐,直至无力再爱!没有等到结局,人生便已反转。换了一个角色,志得满满的他步步逼近,而已如蝴蝶般蜕变的她是否还愿意为他停留?
  • 紫罗兰之刹

    紫罗兰之刹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一个被战争践踏的年代,七国争霸,狼烟四起,百家林立。骑士王的后裔背负着使命,剥去族姓,被带到紫罗兰帝国的大都兰帕顿,让平静了十多年的兰帕顿再次掀起了一场场风波,少年拜将的他能否完成从小背负的使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