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入洞房!”礼官的唱喏声响彻喜堂,楚珍手里抓着红绸,手心里微微沁着冷汗。红盖头遮住的一张俏脸上,怀着几分忐忑和期待。
伴随着礼官声音的落下,红绸的那一头传来轻轻拉扯的力量。楚珍在喜娘的提醒下,迈着小碎步跟在后头进入洞房。这里是卫国公府,她还来不及看上一眼。周围挤着瞧热闹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她以一个侯府庶房嫡女的身份,嫁进这样高的门槛。这样的亲事几经波折,总算是尘埃落定。
此刻外面异常嘈杂,楚珍的耳朵却像是听不到任何声音一般,只有心脏快速的跳动声。她轻轻紧了紧手中的红绸,那一头是她的夫君,即将与她一起共度余生的夫君。
进入洞房之后,屋外的喧嚣被隔绝了。喜娘扶着楚珍坐上了拔步床上,楚珍低着头,虽瞧不清屋子周围喜气的场景,但是入眼皆是一片火红色,透着浓浓的喜气。
直到坐定之后,楚珍的一颗心似乎才稍微平复了些。脑子里想着伯娘前几日塞给她的画册,上面有一男一女做着令人羞涩的事儿,就像是打架一般。她的脸色变得更加红了,转而又想起未能见到的娘亲,以及夺得这门亲事不光彩的地方。心里又有些七上八下,不知道新郎官是怎么想的?
“二爷,您出去吃酒吧,客人都还在等着呢!”喜娘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语气里透着几分诚惶诚恐,似乎不敢得罪这位二爷似的。
卫子林站在原地,手里把玩着方才的红绸,正一道道缠绕在手掌上,歪着头一副仔细研究的模样。
楚珍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没有听到男人回答的声音,暗想自己的夫君莫不是个脾气难相处的。怎么连喜娘都这么害怕的模样?
“不行,你们这些蠢货,今儿明明是我的绿妃晋位之日。这喜房就是它晋位的地方,结果却被你这起子混账吓得跑没了。它要是少了一片鳞片,我一定要让其他妃嫔将你们百毒钻心!”过了半晌,卫子林才把手掌上的红绸硬生生地扯了下来,白皙的手掌上尽是用力过猛留下的红印。
他边搓着发疼的掌心,边气急败坏地说着。
喜娘和伺候的丫头们一听这话,只听“噗通”“噗通”跪地的闷响声,那些人不停地磕头求饶,倒是没一个提醒他在成亲之时说这些晦气话的忌讳。
楚珍坐在床沿上,先前的担忧一扫而空,变得一头雾水。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什么绿妃?还鳞片?这些形容词让楚珍的心里感到一阵难受和诡异,喜房里安静得令人发指。倒是喜房外面宾客的恭贺声隐隐约约传了过来。
“二爷,夫人让您去前头呢!快莫耽搁了!”一道清脆的女声传来,珠帘被撩了起来。相比于先前喜娘的反应,这个丫头的语气倒是带着几分随意和娇嗔,一点儿都没有恐惧的意思。
“香芋姐姐,你可来了。瞧瞧这些蠢货都把我的绿妃弄没了,你倒是帮我找找!”卫子林的声音也变了,不像方才那般不近人情,反而透着一股子亲昵和撒娇的意味。
楚珍僵坐在床边,心里十分不是滋味。这卫家二少爷不仅古怪,而且刚成亲就拉了个丫鬟当下马威?
“哎哟,我的好二爷哎,赶紧地走啊!宾客都等急了,您若是早去早回,就可以让二少夫人一起陪您找了!”香芋却是不吃他这套,语气里透着几分无奈,见他依然四处地乱看寻找着什么,不由得伸出手亲自拉他出去。
两人拉扯着出去了,喜房里的其他人都轻轻松了一口气。楚珍微微低着头,头上精致的小凤冠压得她头皮发麻,心中的疑惑也越变越大。
“二少夫人,您饿不饿?现在可以吃些东西垫肚子。”喜娘轻柔的询问声传来,语气十分柔软,像是怕吓坏她一般。
楚珍头一低,就见一盘子糕点放在盖头下面,想来是喜娘端到了她的面前。楚珍有些惊讶,她出嫁之前,薛茹把规矩都讲了十几遍。不到和夫君独处的时候,尽量不要吃东西,免得遭人话柄。毕竟她是高攀了这门亲事,各自的心里都有数。
“不用了,依照规矩还是等二爷回来再用吧!”楚珍不知道这喜娘是否被人收买了想要考验她,压制着胃里的饿感,轻轻摆了摆手低声拒绝。
不过令人意外的倒是那个喜娘有些坚持,盘子并没有拿走,相反更往楚珍的面前推近了几分:“二少夫人,您就用几块吧!其实没那么多讲究的,有了精神才好迎接二爷不是?”
楚珍微微愣了一下,她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耐不住饿觉的侵袭,索性就拿了一块慢慢地咬了一口。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从喜娘的嘴里听到“没那么多讲究”这句话,心里还真是不舒服,甚至还有些发毛。
太不对劲了!这位卫二爷给人的感觉十分怪异,无论是先前为了什么绿妃发火,还是后来冲着一个丫头撒娇,都存在了十足的违和感。
楚珍的脸被喜帕遮着,她当然看不见喜娘眼中闪过的几分惋惜和感慨。这么如花似玉一侯府贵女,就这样要被卫子林糟蹋了,可不就可惜么?当然喜娘还在心中暗暗好奇,猜测着这位二少夫人能活多久。
“刘嬷嬷!”忽然一道惊慌失措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收到了极大的惊吓,那声音听起来竟有些失真。
楚珍嘴里咀嚼着半块糕点,正感到纳闷之时,忽而一阵寒气袭来。她感到小腿上似乎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缠绕着爬了上来,下意识地低下了头。她就看到了一条青色的小蛇缠绕着她的小腿,此刻瞪大了红色的眼眸,长长的红信正一缩一吐地露出来。“咝咝”的声音萦绕在耳边,楚珍的脑子里“嗡——”的一声,近乎晕眩。
当注意到这东西的时候,腿上的感觉也异常清晰起来。凉凉的软软的,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正紧密地摩擦着她的小腿。她低着头,眼睛瞪大了瞧,连那蛇身上的花纹都瞧得一清二楚。
正当楚珍脑子里一片浆糊,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时候。忽而眼前端着糕点盘子的喜娘吓得惊叫了一声,手一滑,“啪——”的一声盘子落地摔碎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一道催命符一般,把蛇吓到了,只见它拱起了蛇身,近乎悬空,张开了嘴露出毒牙,一下子咬在了楚珍的小腿上。
明明是一瞬间的事情,楚珍却瞧得一清二楚,就像是被谁设定了慢动作一般。她连那蛇毒牙上的毒液都瞧得一清二楚,紧接着小腿上便传来一阵刺痛,一点一点敲打着她的神经。
“救命啊,有蛇啊!二少夫人被蛇咬了!”喜房里立刻便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四处慌乱成一片。
那条蛇咬了楚珍之后,仍然还处于受惊状态之中,快速地从楚珍的小腿上滑下,飞快地爬行躲进了床底下。
“二少夫人,哎哟!”喜娘也反应了过来,急得团团转,有些不知该如何动作。
楚珍暗咬了银牙,心里想着:这成的是什么亲事儿,莫不是鬼亲?还没想完,她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喜房里乱成了一片,几个丫头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大声嚷嚷着寻找卫子林。卫子林手里正捧着一条冰蚕,把杯中的酒水弄成冰的。就听见丫头的喊叫声,大厅里的宾客们纷纷变了脸色,方才热热闹闹的场景,瞬间安静了下来。
“瞎吵吵什么?子林赶紧去看看你媳妇儿!”卫国公的脸色极其难看,虽然猜得八九不离十了,但也不敢现在就丢下满厅的宾客,去新房看看新进门的儿媳妇有没有被毒死。
卫子林轻叹了一口气,将冰蚕从酒杯里倒了出来。那条冰蚕被酒泡的鼓鼓的,倒像是挺尸一般,躺在他的手掌心里,一动不动。
走在路上,刘嬷嬷把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脸上满是担忧和惶恐的神色。这要是传出去,怎么和楚侯府交代啊?成亲当晚,楚珍要是被蛇活活咬死了,说出去谁信呐!
“绿妃找到了?正好,现在吉时还没过,举行晋位大殿还来得及。嬷嬷,我让你准备的小活鸡呢,正好当绿嫔晋位的赏赐!”卫子林听完刘嬷嬷的话,立刻双眼冒光,语气里充满着期待和十足的兴奋。
刘嬷嬷的话被他一堵,顿时愣在了那里。正好卫国公夫人也听到了消息,从女眷那边的桌子匆匆地赶了过来,听到卫子林的话,脸上的神色有些难看。
“这人命关天的事儿,又岂是容你胡闹的?若不是你这嗜毒物如命的怪毛病,成亲的时候连个正经喜娘都不愿意来,还要刘嬷嬷亲自上阵替你娶媳妇儿?我告诉你,府里头的人虽然宠你,但若是儿媳妇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派人把你那些虫子蛇的通通杀了扔出去!”卫国公夫人显然被气得不轻,李侯夫人就在酒席上坐着,她的儿媳妇儿是楚侯府的二姑娘,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倒是伸长了脖子一脸兴味地等着下文。
她面色泛红,由于小跑的原因正喘着粗气,加快了步伐带着卫子林快速地向新房跑去。
待到了新房,满眼的火红已经没人去在意了。直奔到喜床边,之间楚珍躺在床上,头上还遮着盖头,只是有些歪斜,隐隐露出小半张清秀的脸。只是那搭在床边的小腿,却不容忽视。仔细瞧得话,依然能看清喜服遮不住的两个小黑洞,并且有血迹渗了出来,浓黑一片,显得异常诡异。
卫国公夫人瞧着躺在床上的楚珍一动不动,知道她是晕过去了。早有丫头去找大夫来,但是她仍然不放心。新婚当日找大夫,不提是否吉利的问题。就卫子林那种性子,养出来的蛇能是无毒的么?一时半会儿说不准有些大夫也治不了。
“赶紧的把你媳妇儿瞧好了!”卫国公夫人不敢多想,意识到卫子林自己就爱捣鼓以毒攻毒这事儿,况且又在山上学过医术,即使是以毒攻毒的,也好过治不了的强。
哪知卫子林正蹲在地上,眼睛四处地在地上搜寻着什么,嘴里还念念有词道:“绿妃,乖乖,快出来。别怕,咬的是我夫人,她不会怪你的。你出来我们就晋位啊……。”
卫国公夫人紧蹙着眉头,脸上的焦躁更多了几分。看着卫子林此刻还心心念念地想着那条蛇,火气就直接喷发出来了。
“混小子,你最好别再犯浑,否则我立刻派人把那条畜生找出来。当着你的面儿扒了它的皮,取出蛇胆放酒里喝下去!”卫国公夫人是真的急眼了,竟是伸出脚踢了一下卫子林的脚,胸闷气短,就差吐一口血到他脸上了。
卫子林一听,连忙站起身来。他娘疼他的时候恨不得扔进蜜罐里,若是跟他急了起来,也恨不能拿把刀把他捅了了事儿。他自然摸清了自己亲娘的脾性,连忙伸手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几步就凑到楚珍面前,伸手一把揭开了楚珍脸上盖着的喜帕,露出那张俊俏的脸来。
“还成。”他端详了片刻,低声呢喃了一句。便让人去里屋的柜子里取来了一个盒子,里面有一只肥肥的乳白色的虫子,瞧起来比冰蚕还壮实。
他把那虫子放在楚珍的小腿上,那虫子似乎是有了灵性一般,径自地蠕动到楚珍被蛇咬的地方。慢慢地吸起里面的毒血,随着毒血被吸出去,那虫子的身子也慢慢涨起来,原本乳白色的身体也变成了黑黑红红的颜色,看着好不恶心。
“好样的,宝贝儿!快让我媳妇儿醒过来,我娘满意了,我就带你去找你的绿妹妹!”卫子林一直坐在旁边,边看边拍手鼓掌,脸上露出十分骄傲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