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安全了?
看着眼前这个好像电影里的画面,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倒是的疲累还是别的什么,除了心底的震撼以外,杨晨总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蓝色灵能漩涡带起的狂风将他身上破破烂烂的布条吹得猎猎作响,似乎在这样的环境下保持着站立已经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
没有去打量那柄秋泓一般的长剑主人此刻在哪,好像也忘记了被自己踹走的柳箐此刻在哪。杨晨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双目有些无神地望着眼前这玄幻的景象,感觉有些不真实感。
是脱离绝境后自然出现的茫然?杨晨自己也说不清。
这是他第一次在超自然的力量下经历生死,却并非他生平的第一次绝境,但想来应该是在脱离危险境地后最恍惚的一次经历。
就这样一直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侯全坤和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面前时,杨晨才好像回过了神,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转。
然后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等到再醒来时,眼前已经不是那片别墅前的草地,也没有了那让人毛骨悚然的黑影。取而代之的,是在灯光下显得无比洁白的天花板,以及一个看起来好像病房一样的房间。
有些陌生。
杨晨斜眼看了看房间的窗户,发现外面已然有了些清晨的熹光,想来自己已经昏迷了好几个小时了。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下意识想要起身看得更清楚些。
然而动作没有完成,手刚刚撑到了床沿,杨晨就感受到身上有些牵扯。诧异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已经被一层层的纱布裹成了木乃伊的模样。
真是陌生呢!杨晨看了看洁白的天花板,脸上扯起了无奈的笑容。
自己有多久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了?好像从青春期以后,与李成勋组成的帮派形成了规模,自己对于普通人的战斗力开始表现出来就再没遇到过了?
杨晨又笑了一下,笑容里满是自嘲感。
对啊,终究只是对普通人而已啊。
“杨晨你醒了?”似乎是刚刚微小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床边的人,一道熟悉地女声从床边传来。
转头一看,是柳箐。看到对方依旧有些煞白的脸色还有通红的眼眶,还有现在显得有些激动的态度,杨晨怔了怔,然后开口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柳箐的脸色有些黯然,语气也低沉了下来:“你的两个朋友来了以后那只鬼就被消灭了,把我们带到这里后也做了检查,我没什么大碍,倒是你伤得很重。”
杨晨有些艰难地抬起被包裹着的手臂摆了摆,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没兴趣听这种所谓的关心,赶忙表示自己没什么问题。
想来在自己昏迷的几个小时里,侯全坤已经回答了柳箐的不少问题。自己醒来后,柳箐除了表现出关心以外,并没有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做出什么疑问。这让杨晨很满意,显然省了自己不少的事情。
对小女生解释什么世界上有鬼的工作实在是有够烦人的。
“侯全坤人呢?”和柳箐随口寒暄了几句,杨晨开口问道,现在他更想和侯全坤交谈一下。
“他们在外面的大厅休息。”也许是和侯全坤聊了很久,柳箐很快给出了答案,然后问道:“要叫他们进来吗?”
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她起身向门外走去,可是手刚握到门把手上时,动作又停顿住了。
“杨晨。”没有回过身,柳箐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语气好像有些欲言又止的犹豫。
“怎么了?”
“林欢她……”停顿了几秒,柳箐还是问了出来:“死了吗?”
话音一落,房间内的气压好像突然升高了不少,让杨晨觉得有些莫名的压抑。
“对。”想了想,似乎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杨晨嗤笑了一声还是如实做出了回答:“她是第一个,你是第二个。”
杨晨的话中带着一些刻意的生硬和营造的恐怖,但柳箐的反应却有些出乎杨晨的预料。
“我知道。”
没有少年少女应有的惊慌或者虎口脱险的惊喜,柳箐背对着杨晨沉默了一阵后,突然转过头对着杨晨嫣然一笑,眼睛里有些让他难以理解的莹光。
“但你还是救了我。”
“我想过,可惜没成功。救你的不是我。”杨晨摇了摇头,面对恶灵时的无力感还萦绕在心头。
然而柳箐却并不这么认为。
“是你救了我。”这五个字说得很平淡,但却带着好像让人无法反驳的态度,配合着柳箐眼中的莹莹泓光,杨晨想要再说什么却又憋了回去。
柳箐说完了这句,又转过了头,轻轻转动门把手。就在杨晨看到门打开了一条缝以为柳箐就要出去的时候,声音又在房间内响起。
“但是……”
“什么?”
“以后再保护我的时候,不要踹我了。”
“……”
不知道是带着温柔还是狡黠还是复杂情绪的话语还在房间内游荡,佳人却已经悄然离开。只留下杨晨满脸的古怪,和尴尬。
出神了几秒钟,门口传来的脚步声让杨晨表情恢复到了正常。抬头看了一眼,两个人走进了病房。
当头的自然是侯全坤,后面跟着的却不是柳箐,而是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侯全坤的灵能表现出来似乎是金色,想来这个年轻男子就是之前那柄深蓝色长剑的主人。
“我们杨少真是了不起!单刀闯魔窟,好勇猛好威武啊!”
人还没走到近前,侯全坤阴阳怪气的声音已经先传到了杨晨耳朵里,让他不由得翻了翻眼睛。
这几个月的相处,杨晨看得出侯全坤与自己的亲近和关心。但也许男性之间就是这样,只要还没死,就总会用各种冷嘲热讽来替代关怀的话语。这一点在侯全坤这种朝不保夕的人群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
“这是什么地方?”
没有做什么反击,杨晨见到侯全坤走到自己近前,直接平淡地问道。
“龙组S市办事处医疗部。”见杨晨对自己的冷嘲热讽没有回击,侯全坤“嘿嘿”笑了一下便回答道,杨晨的伤势确实没有给他造成太多的紧张感,这样的情况他见得多了。
不是还没死么?
“哦,对了。”侯全坤说完突然一指身后那个看起来年轻得不像话,好像和杨晨差不多年纪的男人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组二队的队长,秦曜明,可是你的救命恩人!”
杨晨点了点头,脸色有些难以掩饰的别扭。对于一个骄傲的少年来说,不自量力到让人来解救,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好在很快他就调整好了心态,冲着秦曜明点了点头代替行礼,开口道:“你好,今天晚上谢谢你了。”
他向来自诩恩怨分明,别人救了自己显然算得上是莫大的恩情。就算心里对自己的表现有些不满,但终究还是要作出态度来。
可惜杨晨的态度似乎秦曜明并没有感受到。从进来开始,他就只是脸色冰冷得好像机器人一样站在侯全坤身后没有任何动作,等到杨晨的话音落下也没有改变,只有眼神不带着任何情绪直直地看着杨晨,嘴里也不答话。
在这样的沉默下,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杨晨脸色古怪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大却已经和侯全坤一样是队长职位的青年,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惹到了对方。
“你就是杨晨?”
等到其余两人都有些难以忍受这样的气氛,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秦曜明才终于开口向杨晨问道。只不过和他的表情一样,语气冰冷得好像冬夜里嗖嗖的寒风。
“久闻大名了。”
等到杨晨点了点头,他又继续说道。语气里没有内容里那种仰慕和亲近,却又不像是故意嘲讽的反话,就好像是一块冰块在说话一样不带一点感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杨晨总觉得秦曜明看自己的眼神里有些复杂。
他心中嘀咕着,却又听秦曜明继续说道:“今天那一只鬼魂,足有修士‘侠’境界后期的修为。”
“侠境界?”杨晨心里并不惊讶,但还是出声问了一句,只不过眼睛却望向了一旁的侯全坤。
他想听听侯全坤对于这只鬼魂境界的解释。可惜,后者只是撇着嘴对他耸了耸肩,显然也没什么头绪。
“我知道,你现在是‘侠’境界前期的修为。”没有得到侯全坤的答案,秦曜明冰冷的语气又将杨晨的目光吸引了回去。然而在听到对方下一句话后,他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显然不是资料里面写的那种毫无修炼天赋的废物。”
废物?杨晨这一刻总算是明白,不管秦曜明眼里面对于自己那复杂的情绪到底是什么,反正绝对不会是“友好”。
“我这个废物倒是劳烦秦队长相救了。”杨晨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倒是还清楚对方刚刚才救了自己的性命,不愿意直接翻脸,只是话语里有些嘲讽之意。眼神也降到和秦曜明一般的冰冷温度,互视着对方。
当然,这嘲讽是对自己还是对秦曜明这就说不准了。将杨晨的举动尽收眼底的侯全坤反正是认为这小子没有直接翻脸,多半是认为自己翻脸了也打不过秦家这个小子吧。
似乎是见到侯全坤给自己不停的使眼色,秦曜明才终于主动结束了这一次好像闪着火花一般的对视。眼神移开瞥了一下侯全坤,然后继续冰冷地说道:“不是劳烦,既然你身上有行动组的玉牌,那救你就是任务范围内的工作。”
说着,眼神又回到了杨晨身上:“我只是想提醒你,驱鬼不是一项简单的工作,不是一个人提着一把武器就可以解决掉的问题。就算是行动组的每次驱鬼行动都是要经过考究、观察、试探种种步骤。就算你再感兴趣,也先掂量一下自己是不是去送死。”
话的意思其实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可惜这世界总是有那么一种人,无论多好的话让他们说起来,那语言的组织和语气都让人感觉是实实在在的讽刺和挖苦。
杨晨自己算得上是一个,而今天他遇到了另外一个。
“谢谢秦队长的教诲了。”杨晨不屑地笑了笑,面对这种看面相与自己同龄人的说教,终究有些压制不住火气:“只是我既不是你们龙组的人,也不是你什么人,我送死不送死好像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有关系。”在一旁的侯全坤口里缓和气氛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秦曜明就已经回答了出来,语气依旧冰冷却又显得斩钉截铁。
“你身上拿着我们行动组的玉牌,也就相当于我们要保护的人,而我们算的上你们的保镖。”秦曜明虽然说得上是在教训杨晨,但表情却依旧没有丝毫变化,连声音里好像也没有一丝急促和起伏。就好像一个机器人在陈述着什么事实一样说着:“作为被保护者,就算你想送死,也先想想会不会给别人带来什么麻烦。”
不知不觉的,杨晨发现再也从秦曜明的眼神里找不出什么复杂。那赤裸裸连他都快要打寒战的冰冷让他怀疑刚刚看到的复杂只是一种错觉。
“曜明,别这样。”侯全坤见气氛越来越僵,赶忙带着笑脸出来调和。
可惜秦曜明显然也没有打算给他面子,冷眼一瞥,侯全坤第二句话还没出口,就被他打断:“我怎么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官面上我们都是队长,私底下你又算是我什么人?又算是秦家什么人?管得着我?”
也不知道两人之前有些什么芥蒂,似乎有些隐情的样子。这番几乎指着鼻子的质问下,侯全坤竟然是一下讷讷住了嘴,嘴唇嚅嗫着说不出话,脸色有些尴尬。
秦曜明不再说话,转过头来用眼睛冰冷地打量了杨晨一阵后便转身向医疗部门外走去。
只是走到门口时,他又突然顿了顿,留下了一句话后才又迈步走了出去。
“生的时候与世无争,死的时候自封棺盖。这也算得上是一种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