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听了,却有点不以为然:“今天星期六,明天暮雨附中全体学生都不上课,我想那家伙一定会出来的。”
脸色很自然,似乎事情的发展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包括黑衣人的现身,会引起姬家的注意这件事。
他抿抿嘴,后背靠在墙壁上,单腿支起,额前的头发自然垂落,挡住了大半只眼睛。
什么任务?都是浮云罢了。想强攻?你要打得赢才行,不然反被对方抓住的话,算什么啊。
那不是去打酱油么?
黑衣人扯下口罩,露出白皙的小半张脸,说道:“……总之,你看好他就行,接下来的事,我自有主张。”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青年再度撇了撇嘴,对前者那命令似的语气有些不满。
说着,双手抱在脑后,嘴里吹着口哨,往门那边走去。
“奉劝你一句,可别忘了他的另一个身份。”临走前,他还好心地提醒道。
吃不了就要兜着走。
然而,黑衣人仍旧凝视着窗外,一动不动的,没回话,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
倾月府。
那辆艳似烈焰的法拉利在门口缓缓停了下来,守在门里的两个保镖见状,忙跑过去把车门打开。
“阿六,阿七,老爷还在家么?”冷颜玉摘下墨镜,那张美如白玉的俏脸,流动着几分冷艳的光泽。
说着,理理微微有点凌乱的发丝,便下了车,眼神扫过别墅窗户,里面似乎亮着灯。
“小姐,老爷本来打算陪您吃晚饭的,可惜临时有安排,只好跟杨辉总管一起去了,没来得及通知您。”阿六回答道。
“……”冷颜玉听言,美眸中闪过一抹黯淡,却没有显露出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好吧,我知道了。”
看来,今晚注定又是一个孤独的夜晚了。
在她的记忆里,自从十年前的那场变故后,冷青云就变得很忙,常常一整天不见人影,很少陪她,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说是工作,但冷颜玉总隐隐觉得这背后藏着什么事,只是父亲不想让她知道而已。
也许,不让她知道是为了不让她心烦吧。
每一次,当他说没时间陪她时,心里难免都会感到有些失落,因为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了。
母亲早逝,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全部要他做主,当爹又当妈的,她明白,他其实心很累,嘴上却从来不说,不想她为他担心。
冷颜玉打开房门,走进客厅,换好拖鞋,默默坐在真皮沙发上。
而客厅里面,站在几名等待她归来的女仆。
“小姐,您回来了?老爷吩咐过,晚饭做西餐,现在您快趁热吃吧。”年纪较大的女仆说着,让年纪小点的女仆把准备好的洗手盆端过去。
“嗯。”冷颜玉认真洗了洗手,接着用毛巾擦干,径直往餐厅那边走去。
准备就绪后,便开饭了。
这种生活,吃喝不愁是吃喝不愁,无忧无虑是无忧无虑,但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程序,任谁也会觉得腻的。
冷冷清清的,跟女仆又说不上什么话,冷青云不在,她只好生活在孤独的阴影下,忍气吞声。
父亲管得比较严,不允许她理由不充分的情况下出去玩,怕出什么事,因为打她主意的人绝不在少数。
于是,就这样剥夺了她外出的自由,再说了,她没什么朋友,一个人出去玩也没意思。
呵,可能心里有些歉疚吧,这几年冷青云放松了政策,每星期亲自带她去游玩。
冷颜玉格外珍惜和父亲相处的那些时光,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费,恨不得想办法让时间过得慢一些。
即使如此,孤独的时候还是会孤独,无聊的时候还是会无聊。
因此,想苏千寻就成了她每天必修的功课,只要想着他,她便会忘记这些,便不至于无事可做了。
“……”
烛光下,她美得如梦如幻,仿佛来自天外,那种难以言说的高贵气质,像个养尊处优的公主。
吃西餐的动作很是优雅,坐姿端正,速度自然,连咀嚼的时候也闭着嘴,发出的响声很轻微。
……
在暮雨附中不远处,一百五十米开外,夕夜路和幻梦街的交汇处,一名衣着普通的银发青年伫立在十字路口附近。
这里,应该有一条小捷径,可以到达通往城南路方向的大道。
他记得,以前城南路那条街上有家小饭店,做的饭菜又香又好,不知如今还在不在。
墨冷羽转头望去,默默找寻着,这个市中心广场,两边是繁华热闹的街道,人来车往的,其中不乏像他这样的学生。
对,就是那儿。
蓦然间,一个偏僻的角落,落入眼帘——那是条幽深的老胡同,据说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凭借朦朦胧胧的记忆,他深吐口气,放松心情,减慢呼吸频率,缓缓挪动脚步,往那条老胡同走去。
好久没来,莫名有些激动。
夕阳已渐渐沉没,夜幕放肆地降临,而这座城市,却分毫没有安静下来的心思。
伴随着都市的灯红酒绿,属于无数人的夜生活,又一次开启了。
老胡同里,青石板的地面上堆满了形形色色的垃圾,到处都是碎屑脏物,凑在一起,散发出阵阵恶臭难闻的气息。
这条老胡同,过去这么久了,居然还在呢。
看到这,他却欣慰一笑,十年多了,它居然没被那些迅速崛起的高楼大厦所吞噬,即便一眼望去,那么地破旧不堪。
沧海桑田。
想当初,这里曾是怎样的热闹啊……时至今日,却没落到如此地步。
无人的路口,年纪轻轻的他站在那里老气横秋地感慨,画面突然有点违和感。
他是笑了,可他却忘了,曾经这个词,是多么令人心痛的字眼。
没错,他忘了,忘了很多很多,但就算什么都忘了,唯一不能忘的,是那个她,以及关于她的事。
有时爱一个人,悄无声息,又偏偏没有任何理由。
是因为她是他的青梅么?是因为她理解他、关心他么?还是因为她也喜欢他?
爱,真的很难懂。
墨冷羽独自走着,静静看着眼前凄凉的景色,表情自然,深藏心底的思念却瞬间喷涌而出,像是被压抑了很久。
“沙——”
脚步声很轻,一步步有节奏地踏在青石板上,仿若安抚情绪的旋律,柔和到不像杂音。
他走着。
默默地走着。
老胡同里的路灯估计因为年头长了,忽闪忽灭,昏黄的灯光看起来是那样荒凉,照着那些破旧的屋檐和门槛。
时光荏苒,转瞬之间,一个呱呱落地的婴儿长大成人,转瞬之间,做过的美梦都已幻灭,化作泡影,转瞬之间,似乎很多事都变得毫无意义。
为什么,现实要如此残忍,剥夺了过去所有的幸福快乐,不留一点余地?
恐怕这个答案,连最年老的智者也难说清楚吧,又或许,根本就没有答案。
他微闭着双眼,感受晚风的清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外界的干扰全被无视。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状态。
城市的喧嚣,世态的炎凉,人情的做作,事情的突变……很多时候,真的觉得活很累,累得极度空虚。
“……”
然而几秒之后,他却忽然睁开了双眼,虽然脸色依旧沉静,但目光多了些锐利,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站住身,他缓缓说道:“出来吧,不用躲躲藏藏的,我知道你一直在跟踪我。”
话音刚落,他身后,原本空无一人的老胡同,似乎多了个若隐若现的影子,借着夜幕和微弱的光线,隐藏得几乎天衣无缝。
“嗒嗒……”这时,脚步声响起,那道鬼魅般的黑影闪现出来,在离墨冷羽四五米处的地方停了下来,却没有说话,浑身上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怎么,为了完成任务,一句话也不肯多说么?”墨冷羽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弧度,问道。
“……”对方沉默了几秒钟,抬起头,让人依稀能看见他蒙着脸:“多说无益。”
说话的语气很冷,冷到彻骨,且听不出男女。
来者,正是之前跟踪墨冷羽到暮雨附中,因窃取东西而被姬幻霖和傻大叔追,以及跟某青年谈话的那位。
墨冷羽闻言,却是自顾自地笑了笑,依然没转过身,“你以为,我从一开始就不知道你的存在么?”
“……我很清楚你的实力,但是否如传言中那样,只有手底下见真章了。”黑衣人说罢,眼中掠过一道刺骨的杀意,手里提着匕首便冲了过来。
“呵……”墨冷羽没再说什么,也没闪躲,俊俏的脸上带着笑容,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起来像个傻瓜似的。
“啪!”
寒光闪过,利刃出鞘,墨冷羽却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单手伸出,轻而易举地控制住了对方拿着匕首的手,毫发无伤。
黑衣人见前冲的势头被阻,反转手腕挣脱他的束缚,旋即瞬间蓄力,再度打出一击,又快又狠,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呼……”墨冷羽微微弯腰收腹,躲开攻击,随即轻叹口气:“何苦呢,你又打不过我,非要这么拼命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