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钊青春的哲学观,就是要人对此作正确的理解和回答。因为按照这种哲学观,无论是民族社会还是人生自然,青春与白首之间,新生与衰老之间,都是一个无尽的过程。而且,人们如果能够获得青春之“机轴”,掌握它、利用它,即使是白首的人,白首的民族,又都可以重新获得无尽之青春。所以,李大钊在反对人们讳言中国落后、不敢面对现实的同时,又反对一些人常犯的毛病,即一看中国落后,又灰心丧气,失去信心。对于这种落后状态,李大钊说,青年们“又何作伤”?对于处于衰老状态的民族究竟应该怎么办?李大钊说:“吾辈青年之谋所以致之回春为之再造者,又应以何等信心与愿力从事,而克以著效?”回答是:“此则系乎青年之自觉如何耳!”
青年们自觉,就是要认识到一个民族具有青春活力的极端重要性。李大钊说:“由历史考之,新兴之国族与陈腐之国族遇,陈腐者必败;朝气横溢之生命力与死灰沉滞之生命力遇,死灰沉滞者必败;青春之国民与白首之国民遇,白首者必败。此殆天演公例,莫忽能逃者也。”中国从鸦片战争以来屡遭失败,是整个国家民族的素质问题、国力问题?还仅仅是个别人的问题?李大钊通过历史考察,得出概括的理性结论。青年们认清这一道理,也就理解了中华需要焕发青春和青春必须依靠“再造”的深刻涵义。
青年们自觉,必须立志为青春中国之再生而奋斗。让人们不讳承认中国衰老落后,决不是李大钊的最终目的。他之所以让人们不讳中国是白首的国族,其积极的用意就是要让人们下决心立志改变这种落后。他说:“吾族青年所当信誓旦旦,以昭示于世者,不在龈龈辩证白首中国之不死,乃在汲汲孕育青春中国之再生。吾族今后之能否立足于世界,不在白首中国之苟延残喘,而在青春中国之投胎复活。”中国在当时风雨飘摇之中,人们如果成天只在那里引经据典,龈龈辩证中国之不当死与永远不死,而不是痛下决心去除旧布新,作青春理想之创造,那么,其结果至多是白首中国的“苟延残喘”而已,而决不会有理想的新中华的诞生!
第三,青年们如果愿意担当起创造新中国的重任,那就必须对人生之义有一种彻底的自觉,使自己获得无尽的青春。为此,就必须:
1.必须循今日主义,立即从我做起。在爱国救国问题上,李大钊最反对把个人的责任排除在外,也最反对空叹咨嗟,脱离实践。他指出,凡是冲决历史之桎梏,涤荡历史之积秽的民族,都“莫不惟青年之是望”。中华民国刚刚建立,“中华”二字是什么意思呢?“中者,宅中位正之谓也”。但是,青年们的“大任”,不仅应为空间上能使“中华为天下之中而遂足”,而且应于时间上也真正体现“中”之本旨。人类历史古往今来在时间上看“变迁何极”!但我们中华青年却应有这样的决心,“于今岁之青春,画为中点”,从而,将“中以前之历史”,视为“白首之历史,陈死人之历史”,而“中以后之历史”,则应为“青春之历史,活青年之历史”。李大钊进而大声疾呼:“青年乎!其以中立不倚之精神,肩兹砥柱中流之责任,即由今年今春之今日今刹那为时中之起点,取世界一切白首之历史,一火而摧焚之,而专以发挥青春中华之中,缀其一生之美于中以后历史之首页,为职志,而勿逡巡不前。”因循延误,是中国进取之害,也是青年们立志之害。李大钊针对这一积弊,明确指出:“青年安心立命之所,乃在循今日主义以进。”离开“今”的努力与实践,一切未来理想与计划,不管多么美妙宏伟,都只能是空谈空想!
2.必须破除与青春主义不相容的物质与精神之累。
人要立志,要享有无限之青春,必须在物质与精神上彻底破除那些与它根本不相容的东西。这种东西,李大钊主要归结为两方面,一是机械庸俗生活,追求升官发财;二是历史积尘与陈腐观念习惯之束缚。李大钊认为,一个人“优于权富即其短于青春”。他指出,当时一些人“赴利禄之途也,如蚁之就膻,蛾之投火”,这些人,即使一时得到满意之结果,但“强负黄金与权力之重荷以趋,几何不为所重压而僵毙耶?”所以,李大钊希望青年:一要“冲决过去历史之网罗,破坏陈腐学说之囹圄,勿令僵尸枯骨,束缚现在活泼泼地之我。二要“脱绝浮世虚伪之机械生活,以特立独行之我,立于行健不息之大机轴。袒裼裸裎(脱衣露身,原意为粗野没有礼貌,此为无牵无挂之意。),去来无挂,全其优美高尚之天。”李大钊认为,这才是“人生唯一之蕲(qí)向,青年唯一之责任。”
3.必须从我做起。通过以“青春之我”,来“创建青春之家庭,青春之国家,青春之民族,青春之人类,青春之地球,青春之宇宙。”青年们也只有这样,才有真正的人生价值和幸福。
李大钊《青春》一文,是他留学回国后贡献于青年的又一重要思想成果。它既是李大钊崇高灵魂和精神品格的光辉体现,同时,又是奋起的中华时代精神的光辉体现。老革命家吴玉章曾为《李大钊选》题词:“青春之气,浩然长存”。——这是非常中肯的。李大钊的一生,就是为创造理想的青春中华而不忘奋斗的一生。青春的涵义,随着他其后的思想发展虽然在不断丰富发展,但是,从本质上说,他的宇宙观和人生观,就是青春的宇宙观和人生观。他反对人成为历史积弊的奴隶,成为陈腐教条的奴隶,成为机械庸俗生活的奴隶,成为黄金权力的奴隶,反对享乐主义,反对悲观厌世思想,主张永葆青春,也就是永葆创造精神与活力,主张“不仅以今日青春之我,追杀今日白首之我,并宜以今日青春之我,豫杀来日白首之我。”由此可见李大钊真正彻底革命的精神。他无论在精神、品格、意志以至学识方面都是我国青年当之无愧的导师!
李大钊创造青春中华的理想是先进的、美好的,但黑暗的现实对于他却是无情的。
他本想在《晨钟报》大干一番,利用这张报纸搞新文化运动和青春中华运动,但1916年9月5日,他即在该报发表启事,声明“以私事萦扰,急思返里,爰请社中另请明达。”今后,“所有编辑部事项,概不负责。”李大钊从受命创办《晨钟报》到声明此后“概不负责”,前后时间大约两个多月。在发表离职声明前天即9月3日,李大钊发表寓意小说《别泪》,将他与梁启超、汤化龙进步派、研究系的一段关系,作了隐喻说明与交代。这一派势力,最大的特点是依傍豪强,卖身投靠一时得势的军阀官僚,也就是与李大钊所说的陈腐白首势力相勾结。在辛亥革命以后,他们曾投靠袁世凯;袁世凯垮台后,它又正在投靠段祺瑞。孙洪伊与这一派势力,过去也曾有过不同程度的联系。在反袁斗争中,孙洪伊已经靠向孙中山革命派一边,成为当时一名很有影响的人物。李大钊在反袁斗争中,也摆脱了北洋势力和梁、汤改良派的某些影响,与孙洪伊关系密切起来,并成为激进的民主主义者。所以,李大钊脱离《晨钟报》,主要是由于政治倾向的分歧,是不可避免的。
李大钊脱离《晨钟报》以后,与几位友人又办起了《宪法公言》报,因为袁世凯垮台后,中国必须完成新宪法的制定工作,也可以说,这是当时国内政治生活中的大事。该刊章程规定:“本杂志旨在阐明宪法之精微,助长法律之思潮,以荡涤专制之邪秽,而实现一尽善尽美之民国宪法。”李大钊在这个刊物上发表5篇文章,其中有3篇是直接讨论宪法问题的,即《制定宪法之注意》、《省制与宪法》、《宪法与思想自由》,发表了很有学理价值、很有分量的主张。但是,越是真正有价值、有分量的意见,在当时就越是不能被接受。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民主派,是坚决主张保证人民的民主自由权利和主张地方分权的,而已经获得中央政权的军阀段祺瑞和投靠他们的政客官僚们,则千方百计地企图缩小和限制人民的民主自由权利,并主张加强中央的高度集权。有的人还主张规定以孔教为国教或“国民教育以孔子之道为修身大本”。这次制宪会议,于1916年9月5日开始,会议当中,段祺瑞操纵的“督军团”干政,要求黎元洪解散国会,改制宪法。1917年6月13日,国会被迫解散,这次制宪工作也归于流产。李大钊等苦心经营的《宪法公言》因经费问题,在此之前,即1917年1月10日就宣告停刊。
《宪法公言》停刊后,李大钊应《甲寅》日刊的主编章士钊之请,到该刊做编辑工作。他在该刊的5个多月时间里,发表了50多篇文章。1917年6月25日,李大钊在该刊发表最后一篇文章。7月初,张勋拥废帝宣统复辟,北京发生战事。李大钊冒险奔赴上海,寓孙洪伊处,撰写《辟伪调和》、《暴力与政治》等文,对梁启超、段祺瑞与张勋狼狈为奸,破坏中国的民主与法治的阴谋与罪行,进行深刻的批判,对孙中山所领导的反段护法斗争,进行理论阐述,给予坚决有力地支持。
1917年11月11日,李大钊结束了反复辟反段的流亡生活,返回北京。
经过一年多的颠沛流离,李大钊回京后将开始新的征程,继续为创造理想的青春中华而继续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