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篇奏折,辗转在驿站之间,那是平阳县令李仕写给道纪司的信件。
里面详细记载了虞爻在平阳县的经历,主要描述了虞爻在平阳县三年间从事的帮派活动,尤其是关于人身伤害和相关命案发生的细则。
道纪司作为虞国专门负责修行者案件的机构,收到这份奏折,肯定是无法坐视不理的。虽然虞爻的身份特殊,但是案件的细则足够详细,证据足够确凿的话,道纪司就不得不插手调查。
李仕的奏折在驿站间辗转,然后进入专门调阅各地奏折的司闻署,然后被分门别类,分发到相关的机构,也就是道纪司。
由道纪司司座确认了内容,将各个与道纪司相关的各地案件发放到红衣巡狩手中,红衣巡狩确认了案件的重要程度,然后交由负责具体事务的黑衣执事手中。
那已经是数天之后的事情了,黑衣执事确认了任务,既刻出发向平阳县,又是数天后的事情了。
此时虞爻并不知道他在平阳县的事情已经惊动了道纪司,危机已经一步步接近。
而苏牧还在沉溺于在阵法中感知风的流动。
风沙渐渐可以称为肆虐,苏牧再一次被风沙掀翻时,虞缺月都有些惊讶了,没想到自己的一句戏言,苏牧还真的当真了,进入阵法之后,一直可以说有些亢奋地行走于风沙之中,一次次被掀翻在地,吃了许多尘沙,竟然还保持着旺盛的精力。
风骤停,奇异的沙雨开始淅淅沥沥洒下。
苏牧吐出口中的尘沙,看着风沙中执伞伫立的虞缺月,欣喜道:“刚才在风眼中,好像真的感觉到风流动的轨迹呢。不过要提前预计风的动向的话,还是办不到啊。”
虞爻看着神采奕奕的苏牧,有些懊恼地抚着额头,无奈道:“真的不知该说你天真,还是精神可嘉。我都和你说了,这种办法只是理论上可行罢了。”
苏牧摇头,在不可以修行的时候,要想对灵溪境的修行者造成一定的影响,肯定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虽然在尝试了几天之后,苏牧已经知道这个办法并不聪明,但是对于现在还无法修行的他来说,这确是唯一的办法了。
虞爻看了一眼一脸风淡云轻的虞缺月,叹息道:“都是你的恶意使然,反倒让苏牧认真了。现在这么行进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长城。我们的食物储备可是已经有些不够了,再这么下去,恐怕真的要喝北风度日了。”
虞缺月的红纸伞隔绝了大部分的风沙,在肆虐的风沙中犹如翩翩仙子,一直随意而行,此时风停了,她轻轻拍了拍身上并不多的沙尘,听着虞爻的抱怨,她也有些无奈,苦笑道:“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前面的风沙只会更大,到时候如果不用灵气的话恐怕很难抵挡,你我的消耗肯定会倍增,如果没有时间修整的话,很可能我们连这个阵法都走不出去。更不要说过长城,去往北断山了。看来我对这次行程的困难度估计有些失误了。”
“不知道关于阵法中那座城的传说是不是真的,如果可以找到那座城,我们就可以修整一下了,补充一下食物,说不定还可以找一个向导。”虞爻道。
传说在只有风沙存在的大阵中,有一座古城,名叫长安。那里本来是虞国对抗十万大山的第二道防线,可是随着十万大山的沉寂,长安城渐渐丧失了其战略意义。军队从长安城中撤出后,一座古城沦为了沙盗与逃犯的集结地。即使如此,如果可以找到那座城的话,也是有不少好处,虽然里面满是沙盗与罪犯,但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制度,不管用什么方式,总归可以解决一些补给问题。在满是风沙的大阵中,辨别方向都是个问题,一不小心就会迷失,如果运气好的话,很可能在长安城中还可以找到一个经常出入风沙大阵的人做向导,可以省下不少时间和力气。
虞缺月听虞爻提起长安城,蹙眉道:“我听娘说起过长安城,但是想要找到并不容易。最好的方法就是被打劫,沙盗常年在风沙大阵中行走,一定对去长安城的路非常熟悉。”
苏牧看着两人,有些搞不懂两个人在说什么,不过听起来两个人现在好像恨不得被人打劫?
“其实,被打劫的话,好像很容易吧?”苏牧轻声道。
“哦?”虞缺月和虞爻转头看着苏牧,问道:“你有办法?”
“只要有银票。”苏牧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求打劫。”
虞缺月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给苏牧,笑道:“银票我倒是有一些。”
苏牧接过银票,数了数有二十九张,最小的面值都在百两,心中不禁腹议人和人的差别怎么会这么大呢,就在几天前他还在为了三百两银子发愁,而此刻虞缺月随手扔给他就不下三千两。
苏牧看着手中的银票有些心疼,不过想想反正不是自己的银子,而且恐怕以后自己都很难有这么豪爽撒钱的时候了,眼见风沙渐起,心一横扬手就将银票撒在空中,嘟囔道:“此树是你栽,好吧风沙阵中并没有树,此路恐怕也不是你开。然而我们想从此路过,就请你们看着银票的份上,来打劫我们吧!”
银票随风沙聚散飘摇,缓缓隐没,不知飘向何方。
“这倒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虞缺月轻转手中的纸伞,风铃欢快地脆响。
“你不心疼啊?”苏牧其实有些想要让虞缺月难受的想法,毕竟这几天来虽然是自己情愿在风沙中翻滚,可是一想到虞缺月看笑话的心态,心里还有有些不痛快的。谁知看样子三千两银票打了“沙漂”,虞缺月倒是一点都不在意。
“我会让这三千两银票从沙盗身上找出来的。”虞缺月纤指弹落一粒妄图穿过红纸伞遮挡的沙粒,轻笑道:“再说,即使引不来沙盗。不是还有你可以压榨么。”
苏牧一听这话,沙盗如果不来,自己很可能有向虞缺月的长工发展的趋势,有些愤愤地瞪了虞缺月一眼,然而别人如果为刀俎,他只能算鱼肉,眼神无法杀人,虞缺月更不会考虑他的情绪问题。苏牧对于认识以来一直没有显露过一丝一毫优秀品质的虞缺月,只能徒然用言语抗拒道:“做人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无耻?”
虞缺月毫不脸红,丝毫不觉得羞耻地执着红纸伞,漫步于风沙中,甚至根本就懒得用言语反驳苏牧,因为她有比言语更有力量的东西。
在目光不可及的地方,一张险些被风沙撕碎的银票终于等到了风停,轻飘飘地随着沙雨落地。
一只破旧的靴子踩在银票上,一只被风沙打磨地粗粝的手,将银票捡起。
“这是……银票,三百两?”已经许久没有收入的沙盗激动不已,手指放入口中,一声悠扬的口哨想起。
马蹄声踏碎风声,一只数十人的沙盗团伙迅速聚拢起来。
“有生意上门,大家伙给我打起精神来,分头寻找肥羊。能不能过个舒服的春天,就看这次的运气了!”沙盗首领冷道。
“肥羊!肥羊!”众沙盗挥舞着手中的冰刃,热切地欢呼着。
马儿呼啸而起,众沙盗有序地分散成数队人马,开始搜寻他们的猎物。
从长城外获取皮革、药草,运入虞国可以说是暴利,有一分利的生意就会有人去做,有三分利就让人会趋之若鹜,若有百分利即使再危险也有人不惜生死,人的贪欲是看不见的枷锁,往往可以让人失去理智。敢从风沙大阵中经过的肥羊大多都是些不畏死的投机商人,但是沙盗本就是刀口舔血的狠厉角色,对于肥羊从来都是生冷不忌。
风沙中,沙盗团如识途老马,娴熟地奔驰在暴虐风暴的间隙,寻找着他们的肥羊,准备着狩猎。
苏牧一行三人好整以暇地行走在风沙中,等待着沙盗的出现。
不知这次的狩猎,到底猎物会是哪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