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倾城的额角狠狠抽了几下,用力握了握拳:“某人不是?只剩下灵魂的糟老头?”
“额……”白发老头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唠叨声戛然而止,那跳大神的动作僵在了一边,相当的滑稽。
掩唇尴尬地咳了两声,脸色憋得通红。
一张老脸转了过来,有些哀怨,活像咬着娟帕儿的小媳妇:“你这小娃娃怎么这么不可爱,老人家不是上百年没见着活人了吗?激动了点,你也不知道让让,真是不懂得尊老。”
“啧,你有懂得爱幼么?”夜倾城嗤笑了一声,讽刺意味浓烈。
“勒个仙人板板,你小子是幼吗?有这么强悍的幼小么?你个臭小子,欺负老人家!”某老头气得跳脚。
“你个老不休!”
“……”卡壳了半晌。
“你小子是想打架吗?来呀来呀!我才不怕你,老人家会让你知道什么是老当益壮,让你知道花儿为何这样红!”某人被气得不清,捋起袖子就想和夜倾城干架!
“不尊老的臭小子,老子当年成名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奶呢,年纪轻轻的,就知道投机取巧!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的道理懂不懂?没那本事还一个劲得狂、一个劲得傲!你是想早日进那西方极乐世界么?”
“勒个仙人板板,懂得精神力外放了不起啊?老子当年也不差,只是比那个老骨头矮了一丢丢……”
后面一句话说得很小声,像是在解释给自己听。
“你个臭小子,要不是小玉看上你了,我才不过来呢!哼,看拳!”
只是他的拳头从夜倾城身上穿过,碰不到分毫,甚至自夜倾城眉心处闪现一缕金光后,半透明老头整个惨叫着倒飞了出去!
“勒个仙人板板,你眉心是什么?为什么会对灵魂体造成伤害!老子现在不过是个灵魂体,为啥也会受到伤害?板板砸死个仙人,疼死老子了!”
半透明老头一阵哀嚎,他的变得更为虚幻,精神萎靡了许多,像一只被霜打了的老茄子。
夜倾城被吵得脑仁子一抽一抽得疼,她现在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一口逆血一直卡在喉咙口,被她强行忍着。
她不允许自己在陌生人,尤其是面前来历不明、意味不明的老头面前露出疲态。
在未确定是敌非友的情况下,暴露自己的弱态是一种找死的行为。
她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忍无可忍吼了一声:“闭嘴!”
“我已经几百年都没说过话了,难道还不许我说个尽兴?”老头有点委屈,食指相对,有一下没一下得戳着。
“闭嘴!我问一句你说一句。”夜倾城有点头疼,说话带着火气,果然,老头立刻闭嘴不说话了,吹胡子瞪眼睛控诉着夜倾城。
“首先,这里是哪里?”
“不是明摆着,你自己不会看?”老头没好气道。
“老实点,不然我转身就走,别以为我猜不到你心里的弯道道。你出现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我有理由怀疑你对我有所求。而不管你的要求是什么,所有的所有前提是我继续耗时间在这,与你达成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勒个仙人板板,你一没三两肉的小崽子我有什么好求的,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
老头气得跳脚,结果夜倾城好整以瑕,抱着胸,斜视着他:“本来我就说说而已,没想到你还真的对我有所求,啧啧,要不要我来猜猜你想要干嘛。”
“这个地方山清水秀,是个隐居的世外桃源。只是在这里没人和你说话,虽然有一条龙型灵脉,但显然他不能为你解闷,一直以来你都相当于被囚禁的存在。所以,你的要求是——”
还不等夜倾城说完,老头急急打断:“够了,你不用说了,想知道什么问吧,我会积极配合你的。”
说完这句话,老头颓废了许多,就像放掉了那原来一直提着的气,有点丧气:“你赢了。现在的小娃娃怎么这么聪明,还给不给他们这把老骨头活路?幸好与你小子不是同一个时代,不然不知道会有多少天才自废前途。”
后一句话说得义愤填膺,甚至有点幸灾乐祸。
夜倾城连白眼都懒得给他一个,这样不着调的糟老头是从哪里放出来的?
“这是哪里?”继续刚刚的话题。
“画世界……”某老头垂头丧气,声音焉焉,有种生无可念的感觉。
“很好,这里除了你还有谁?”
“小玉……”老头瞪眼,不是明摆着?
“小玉是谁?”
“小玉就是小玉。”老头开始耍赖。
“嗯?”夜倾城的声音尽是威胁,作势要走。
“嗳?别,小玉你见过,就是那条白玉龙。”
“哦。”夜倾城声音没什么起伏,听不出喜怒,“老头你被关了多久?可还记得生前姓甚名谁?国籍哪里?除了我以外还有别的活人进来过吗?你是仇家寻仇还是自我放逐,自我虐待?”
“……”
勒个仙人板板!问得那么详细做啥?人口调查吗?还有,那臭小子也太讨厌了,专挑他的痛脚踩,是成心的吧,成心的,成心的吧!
真不可爱,一点都不可爱!他一定是眼睛瞎了才会觉得她某个时候有那么一丢丢可爱。
臭着一张老脸:“多少年啊,不记得了,大概几百年吧,我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至于国籍、名字什么的,都是几百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咯,你想喊就喊我郭老吧。”
“活人啊,当然不止你一个了,之前也有好几个年轻后生吵我睡觉,结果他们没一个达成我条件的,被小玉搅成了一堆烂泥,做了花肥。你看——”透明的手指指点了下山脚,那里花开灿烂。
不仅是花田,花田里的木屋,木屋旁边的清潭,清潭里的游鱼,都完好无损,似乎那毁天灭地的对决不过是场错觉。
“你瞧见了吗?那花开得多艳啊,好花还得用好肥来培。”
语气中充斥着杀气,有种阴森森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夜倾城像是无所觉,垂首聆听,不断提取自己需要的信息。
“你这小娃娃,阅历尚浅,最后一个问题实在是提得没头脑。有得活,谁他妈没事找事?又不是吃饱了撑着,还自我囚禁,这可能么?”白发老头极没形象翻了个白眼,字里行间都是唾弃,只是他的言语间有着淡淡的落寞。
“你问好了吧,到我了,到我了!”老头很快生龙活虎,一改之前焉里焉巴的老茄子形象,“小娃娃是哪里人啊?你的精神力是怎么练的啊?还有你手中的棍子又是什么?这是什么材质我居然没听说过?”
“无可奉告。”简单粗暴的一句话让老头哑口无言。
“勒个仙人板板!老头子我说了这么多,你居然就给我回个无可奉告!去你的无可奉告!”
“唤小玉过来吧。”夜倾城不理会他的歇斯底里,他们之前的对话都是在相互试探,十句话里掺着七句真、两句假、一句模棱两可。
废话扯了一大堆,但涉及关键的都是一语盖过,各自在心底骂了句:老(小)狐狸!
老头定定看着夜倾城,化作一道流光消散在天际。
只听“昂”得一声震天长啸,白玉龙由远而至,而老头就飞在他旁边。
巨大的龙首眼看要与夜倾城直直撞上,却见白玉龙龙首猛地往下一低,从夜倾城脚下穿过,整条龙身扶摇而上,将夜倾城整个人顶了起来。
夜倾城没半点慌张,调动体内仅剩的武灵力在体表形成一道薄膜。
狂风肆意,鼓动她的衣衫,只手撑在白玉鹿角上,单手负背。
遨游九重霄汉,天地大情任我逍遥。
看到这个情形的老头,气得直跳脚:“好你个小玉,喜新厌旧。想当初我陪你多久,和你说话解闷,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求爷爷告姥姥你才肯搭乘一次。结果这臭小子一来,你就赶着上着给她当坐骑,真是,气死我了!”
那般言语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对夜倾城来说,不痛不痒。
近距离观察,白玉龙如同她预料的一般,通体晶莹剔透,隐隐有一层五彩流光缓缓流淌。
只是自他的逆鳞到龙身处,有一圈黑纹,宛若活物,有种华丽的神秘感。
夜倾城看得真切,那是一圈锁链,一圈由文字组合而成的锁链。
若不是龙身太大,连带着他身上的锁链都成倍地放大,夜倾城怕是早已认出那文字锁链正是——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正是画身上龙飞凤舞书在白玉龙旁边的一行字。
没想到那为画增色的一行字居然是限制白玉龙的封印!
看到夜倾城落下,一旁生闷气的老头赶紧迎了过去,他才不承认他现在的形象跟欢迎自家少东家归来的家仆相似。
还不等他开口,就被夜倾城的一系列动作震到了,满目惊骇。
只见夜倾城扶了下手腕,一道紫色流光出现在她手上,只有拇指粗细,滑腻的长蛇样身子亲昵得缠着她,头略带着讨好蹭着她的拇指。
“那……那是……他……他是从哪来的……”老头有些结巴,死命揉着自己虚幻的眼睛,喃喃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