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个,龙,龙哥,我们真是要去砍人啊?”陈浩明抖着声问,手里紧紧抓着开山刀,感觉冰冷无比。其实他的内心已经开始吐槽:“开什么玩笑,我还只是个读书的学生,上来就带我去砍人,现在的黑帮培训已经这么严格了吗?干嘛不先去调戏下良家妇女啊!?”
“当然,怎么?怕了?”前面开车的阿虎通过反观镜狠狠瞪了陈浩明一眼,坐在副驾驶位的阿龙倒是回过头嘻嘻哈哈地说:“别怕,我们就过去凑个数走个过场,带上东西只是以防万一,跟我们混怎么能不让你见见大场面,要不然别人还以为我们没用带不动新人。”
“哦,只是去站站就行了吧?那就好,那就好。”陈浩明松了口气,他以前也听过这种事,跟他那边学生打架一样,两边其实就当事人说说话,后面都是站着不动手的,对,这是一种威慑力。
“孬种!”阿虎低低骂了句,旁边的阿龙打个哈哈安慰道:“开始怕点很正常,以后习惯就好了。”
“事到如今也回不了头了,”陈浩明也不是没打过退堂鼓,但他能看出现在的情况。飞叔这样的安排应该是试炼他,如果他不能通过估计就得回去过往日一样无聊的生活。“既然都看到了这边的世界,怎么可能碰到点小挫折就退走,再怎么也得试一试。”
下定决心后陈浩明看向了窗外,观察起了外面的路径。
“这个方向,还有路牌,应该是通向城北的郊外。再听前面阿龙阿虎的聊天,事件应该是两位头目谈生意,不管是否谈成,应该都没我们这些撑场面的人的事。现代黑帮已经有一定的组织纪律性,除非是有阴谋,否则出事的几率为20%。”陈浩明分析了下现在的处境,不自觉地摸着开山刀。
“好了,到地方了,下车。”阿虎把车一停招呼阿龙和陈浩明下来。
“出发时间为11点15分,到达时间为11点43,约半个小时车程,全程车速并不快。以我的速度约3小时应该能走完,若是无事,回去还能吃顿午饭。”陈浩明其实很聪明,以学校的基准来看的话他也曾是个成绩顶尖的学生,只不过中学丧失了学习兴趣而已。
“龙哥,虎哥。”这是一栋建在郊外的别墅,大门领路的人认识阿龙阿虎,上来就打个招呼递了两根烟,然后看向陈浩明迟疑地说:“这位小兄弟是……?”
“我俩新收的小弟,有问题?”阿虎的语气还是那么不客气。
“没问题,没问题,既然是龙哥和虎哥的小弟,以后肯定也能干出番事业。”门人依旧笑脸盈盈,还客气地递过一根烟。
这种情况不管抽不抽烟都得接上,陈浩明还是懂些规矩的,阿虎看他这么上道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再给他眼色。
“现在情况怎么样?”路上阿龙打探了下里面的消息。
“人快到齐了,这次请两位来也就是做个见证,毕竟大家都是在南哥手下做事。”门人笑眯眯地说道,不懂声色地瞄了眼他们三人带的武器。
“我们知道的。”阿龙点点头,不过没有一点收起武器的意思,后面的陈浩明一言不发地跟着,这里他没有发言权,但他也在不停地观察,收集信息。
“南哥?是指我老爸吗?不,就是指老爸,没想到老爸如此威武,我原本以为只是一条街的头头,看来说不定是个大佬。那这份家业我更不能放弃了,美好的未来已经在向我招手。”陈浩明的决心又重了几分,他捏了捏沉甸甸的开山刀。
“原来我们是第三方见证人,那么这场安全性为80%,但我也不好主动,还是下次吧。”陈浩明已经开始构思怎么崭露头角争出自己的一片天地,什么无间道啊,苦肉计啊,美人计,唔,这个算了,等等以前看过的黑帮片里的阴谋诡计全在他眼前闪过。
“哧溜哧溜”这是一个建在山坡上的亭子,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光着膀子吃着一大碗面,他身后站着一群各色奇杂的小混混,约莫二三十个,而他对面坐着的人与他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个美妇人,一身白衣,绣着粉红的桃花,简约而委婉,很有一番气质,而她后面整齐地站着二十五个壮汉,都是一身白衣,面无表情,相当有纪律性。
至于陈浩明三人则是跟那个门人坐在亭子侧面下的石凳上,正好处于两方人马中间,不远不近。
“啧啧,这边白衣服的看起来受过一些训练,又是本地作战,对面就一堆小混混,看起来那女的占优啊。”感觉没什么危险,陈浩明兴致勃勃地推断起两份人马的实力对比。
“怎样?天哥,我下的面可合你的胃口?”美妇先开头问道。
正好天哥吃完了面,喝下最后的剩汤,直接大手一抹嘴,粗声粗气地说:“白夫人的手艺已多年未尝过了,果然还是那么美味,难怪当年能迷住老白。”
“是么?”白夫人两手相叠,嘴唇轻启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半途又抿嘴说道:“先谈正事再叙旧吧?”
“好,正合我意,”天哥两手按桌,张着鼻孔,死死盯着白夫人说道:“大飞那批货,说好是给我的,你的人半途给抢走了,是什么意思?”
“哦,你说小飞啊?”白夫人低头转了转手指上的戒指,避开了天哥的眼神说:“那东西我看了挺喜欢的,你要想要多少钱我赔你就是。”
“哈,钱?”天哥嗤笑一声,一拍桌子,直接吼道:“我王天会缺钱?!”
这一声怒吼,人群顿时激动了,不少小弟在下面义愤填膺地叫道:“天哥义薄云天,会是看钱的人吗?”“我大天哥做事向来只看公明,少拿钱说是。”天哥就让手下这般挑衅,既不阻止也不多加一句。
“镇静,镇静,这只是黑道惯用的谈判手段,不会真打起来的。”陈浩明急促地喘息着,不停自我安慰,现场的气氛太压抑他感到没吃午饭的胃都扭曲了。电影是电影,现实里陈浩明只觉得自己的心扑扑跳着,紧张得不行,恨不得拔刀冲过去大喊一声:“你们到底打不打?要打的话我先撤的……”
“天哥。”白夫人终于抬起了头,直视天哥,应该是打算说出自己这边的想法了。天哥那边的小弟一看就自觉地收起了嘴巴,等着对面的白夫人发话,
就在天哥,陈浩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到了关键时刻安静等待时,天哥那边传来了一声:“臭婊子,我保证你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一声太突兀了,先前那些小弟喊话都是捧捧天哥,没有一个是去骂对面的白夫人,就算有肯定也淹没在吵闹声中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还有傻子出头。
“我靠,这下打脸了,”陈浩明一拍额头,头晕目眩,知道今天过一场是跑不了了,“20%的几率也让我碰到了,我出门前该去买张彩票的。”
“王天!别以为我怕你!”白夫人可不管对面出头的那人是不是天哥刻意安排的,她只知道自己被侮辱了,必须把场子找回来,一挥手,后面的白衣人齐齐上前。
“操,兄弟们也给我上,砍死他丫的!”天哥一看这情况不妙,也很果断,招呼一声自己就率先从背后摸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一场混战,虽然白夫人这边的小弟个人素质明显比天哥那边高,但区别就在于白夫人是一介女流,被保护在战场中,而天哥是一名猛将,自己亲自提刀上阵,两下就砍翻三四个白衣人,自己也挂了彩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战斗力。
刀光闪现,利器相交的铮铮声,战乱中还犹能传来模糊不清的对话“刚刚那喊话的人是谁啊?”“是我小舅子,他说想见识下我就带他来看看的。”“你小舅子是干什么的啊?这么嚣张?”“别说了,他是气象局的,明天确实是阴天。”“……”
“这人是来搞笑的吗?”陈浩明如果还有气一定要把那人就出来狠狠暴打一顿,他现在只能拼命捂着自己的嘴,保持形象不吐出来。
真实的世界太残酷,人的身体实在太软弱了。现场可谓血肉横飞,叫骂声,肉体撕碎的声音,惨叫声,肉体撕碎的声音,呜咽声,肉体撕碎的声音。
又是一片碎肉飞到陈浩明脚前,依稀可以辨认出耳朵的轮廓,想到这块肉原来的样子和被砍下的过程,根据飞行的距离,双方的动作和力度表现。陈浩明终于忍不住一声惨叫,开口就死命地吐了一地,吐得只剩黄水,痉挛的胃,火辣辣的喉咙,陈浩明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观察联想习惯。
“白夫人,救不救?”阿虎看都没看陈浩明,一直盯着战局问道。
“救也不好,不救也不行,算了,再不出手就来不及了。”阿龙也看出了战况正极度倒向天哥,白夫人被手下包围成一个圈,但外围的人已经一个个倒下了。
阿虎只要个确认的答案,见阿龙点头,就“唰”地一下抽出开山刀,如同一条下山猛虎般冲向战场。
“唉,这摊子不好接啊。”阿龙叹了口起,看了眼吐得跪在地上的陈浩明,也提到赶向战场。
石凳这边只剩下陈浩明了,那个门人早笑眯眯地帮向白夫人了。
“咳咳,”已经没有什么好吐了,陈浩明咳嗽地支起身上,吐完之后感觉整个人舒服多了,头脑也清醒多了。
看见地上横七竖八的也不知道死了没的伤者,以及散落于周围的血泊和肉块,他深深吸了口气,浓郁的血腥味,但也没有开始那么可怕了。
这就是陈浩明的适应性,不管是在什么处境。他一直被生活逼迫着,他只有顺从,一路适应,成为能在任何环境活下来的人。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如同魔咒般念叨,陈浩明双目渐渐清明,他自言自语道:“一切都在掌握中,这种情况也在计算中,虽然只有20%的20%,那么,我要上吗?”
握刀的手不停颤抖,陈浩明倒嘶一口气,闭上了双眼,拔还是不拔?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