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公听侍卫传话说虎将军叼了个人丢山庄外,忙匆匆走了出来。没见着陛下,倒见着一灰头土脸的女子,当下便皱眉朝她尖声道“你是何人!”
简芸忻揉着身上的伤处,心里将那粗鲁叼了她一路的虎兽骂了个遍,她不过是没抱紧掉下来罢了,至于把她当沙袋含着拖么!
不待那女子回答,就听身后传来一声“姑姑!”
安公公转身就见被师父打发出来的简小丫朝那女子奔去。
简芸忻吃痛的推开她,朝她问道“沈君蔺呢?”
“放肆!王爷的名讳岂是尔等随意叫唤的”安公公低吼道。那女子模样周正,也不知与那人是何关系,瞧着就不顺眼。
听闻姑姑问起王爷,简小丫难过的低了头,自那日断了呼吸,师父全力医治才勉强护住那人微弱的脉搏…只是仍旧出气多进气少……
见她脸色有异,简芸忻也不在意浑身的酸痛,扯了她衣袖就往庄园内走去。
肖亦然取下银针为那人探脉,神色越发凝重,沉思间就见一沾满灰尘的手臂从他手中夺了那人的手腕诊治起来,抬头就见简芸忻灰黑的脸上满是严肃。
“怎会病重至此!”当时说予夏忆悠听的,多半是为了吓她,好让她答应自己的要求,却不想…竟是真的……
肖亦然挡下她欲诊治的手,低叹道“他如今内力全无,怕是受不住”
简芸忻只得换了轻柔些的手法替那人诊治,半晌才稍稍探出那人心脉。
“去备车马,尽早带他回谷医治”
“可是…谷主那里……”
“我自会想办法”
肖亦然如何不知她虽替他暂缓了病势,但怕是也撑不了多久,当下便让肖彬安排下去。
安公公不满得朝守在榻旁的倩影哼了声,正要出声嘲讽,就见榻上那苍白俊颜幽幽转醒。
沈君蔺缓缓朝榻旁看去,未见到惦念的身影,有些不适的闭眸轻喘。
勉力拿开覆在胸前替他揉按的手,沈君蔺忍着晕眩低喘道“有劳…你医治了……”
简芸忻握住他的手,激动道“君蔺…你竟还记得我…”
这一声称呼把安公公气得啊,冷冷看着被握住的手,讽刺道“陛下如今了无音讯,王爷倒安心的很呐”
沈君蔺抚胸缓了阵,费力抽出被紧握的手,低喘道“唤…肖彬…”
安公公虽不满他与旁的女子这般亲近,却还是转身命人去唤肖彬。只是还未出门,就见肖彬行色匆匆跑进来。
“冒冒失失成何体统!”安公公本就一肚子火没处撒,这会瞧着肖彬也横竖不顺眼。
“主子…”肖彬行至榻旁,朝他低禀道“琰缙求见”
沈君蔺蹙眉沉吟半晌,费力地撑起身子喘息道“替…本王…更衣…”
简芸忻欲阻拦,就听他朝自己低喘道“可否…替本王…封住心脉……”
简芸忻“不”字还未说出口,便对上了那深邃的眼眸,竟不忍拒绝。
百般寻找的人自己送上门来,莫不是有什么异动?安公公见那人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也不再同他置气,上前用身体将简芸忻从榻旁隔开,低叹道“老奴去会会他吧”
沈君蔺垂眸抚了抚不适的胸口,低喘道“不必,本王亲自去会”
……
自那人步入厅内,琰缙便以审视的目光看去,见他不似密信上那般病弱,压下疑惑朝他微微福身行礼“末将参见王爷”
沈君蔺执起杯盏抿了口,朝他沉声道“不敢当”
琰缙不再作恭敬姿态,径自走到一边的椅旁坐下,勾唇冷笑道“末将来此是为接回太子殿下,还望王爷配合”
沈君蔺放下执杯的手,抬眸朝他看去,淡声道“怕是…要让你失望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列黑衣人跑进来朝琰缙禀到“将军,人未寻到”
“各处都找了吗!?”
黑衣人点头禀道“与太子一同无踪的还有陛下那两只宠兽”
只听“嘭”的一声,琰缙拍案而起,朝上座那人怒道“太子在哪!”
见那人淡定从容地饮着茶,琰缙怒意更甚“沈君蔺!”
飞身上前,只是手未触及他的衣袖就被一阵劲风击退。竟然…不是废了内力吗!
见琰缙愣在当下,沈君蔺淡声道“怎么,要本王教你规矩么…”
琰缙还欲袭去,却在听到屋外响起的信号声时默默停了手,转身领着众多黑衣人飞了出去。
他们一离开,隐在内室中的肖彬忙现身出来,刚刚他虽在暗处施力击退琰缙,可掌风无疑也伤到了那人。
“主子…”
沈君蔺抬手止住肖彬欲搀扶的动作,紧捂胸口低喘着轻轻摇头。
虽不明白主子的意图,肖彬却不敢妄动,只得担忧的候在一旁。
安公公疾步入内,焦急道“琰缙他…莫不是要弑君拥太子上位……”不对,倘若他真有二心,大可与八王爷联手,何必等到小太子出生,难道……
沈君蔺按住胸口急喘着,眼却紧紧盯着门口,直到有侍卫来禀,说是已寻不到虎将军的踪迹,他才微微闭眸急喘,气息渐弱。
“王爷…”安公公担忧的要将人扶住,却见他颤抖着手从袖中掏出一物,低弱道“本王…若未…撑过去…便将此物…交由丞相……”说罢,似是气力不济,抚胸缓了良久,才继续道“军队那里…佘忱毅他们…知道…怎么做…唔……”
这般模样,竟似交待后事一般,偏偏那人什么都想到了,独独漏了陛下,他是知道没有他,世上再无人能护住陛下了么,还是说,他早料到陛下绝不独活的念头!安公公慌张的上前将人扶住,却见那瘦弱的身影无声歪倒下去。
……
幽深的林道上,一行轻骑被围在中间。琰缙抬头朝围困自己的人看去,冷声道“安公公,看来你忘了,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安公公斜了他一眼,不屑道“老奴自是效忠陛下”说罢朝身后吩咐道“拿下”
黑衣人飞身下马将琰缙护在身后,正要挥剑迎上去,就见一军符自身后飞出。
安公公伸手将其接住,扫了眼上边的符令,猛的瞪大了眼,当真是如此!
“安公公,你也是老臣了,本将不欲与你厮杀,眼下看了此物,你还要拦路吗”
暗营侍卫停下动作等候施令,半晌才听那苍老的声音命令道“退下”
似是很满意他的反应,琰缙扬起嘴角冷冷一笑,挥鞭疾驰而去。
待他们行远,安公公才朝身后吩咐道“跟仔细些,莫要被发现了”
领命的侍卫已悄悄跟了上去,剩余一些留在原地听候差遣,良久,才听得一声轻叹。
虎毒尚不食子……
远处夏朝的神坛顶部,大神官朝那迎风眺望的单薄身影说道“他怕是猜出你了”
从那背影看去应是风华儒雅,只那一头银丝显得极不协调。
那人毫不遮掩眸中的杀意,冷声道“那又如何”
大神官无奈的摇了摇头,自太子名讳传来,他便知晓眼前之人又要按耐不住动手了。
慕君…哎……
夏忆悠突然被人摘了眼罩,有些不适应的抬手挡了挡光,良久才眯眼朝上座者看去。
见对方阴沉着脸朝自己冷笑,夏忆悠皱眉抚了抚手臂竖起的鸡皮疙瘩。
“早就听闻陛下美若天仙,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可那双眼里分明没有温度,隐隐的还透着恨意。
夏忆悠本就有些站立不住,干脆直接盘腿坐下歇息,一路上未免自己着了道,始终未食他们递来的水和吃食,此刻当真是饥渴疲惫的很。
缓了片刻,才有力气说道“朕也听闻磲帝素来爱美人,怎么,磲帝如今连孩子娘也不放过么”
阑梓旻仰头笑了一阵,走到她身前捏住她下巴,冷笑道“寡人近日改了胃口,偏就喜好做了娘亲的女人”
夏忆悠无力推开他,试图运功将其振开,却发现自己竟提不起内力。
“你以为,寡人会放任你施出沈氏心法么,放心,寡人会很温柔的”
脸刚凑上去就被甩了一耳光,虽力度不强,可夏忆悠却用指甲将他的脸划出一道血丝。
阑梓旻震怒的揪住她的衣襟将其拎起来,只一瞬间,那素手竟趁机扣住了他腕上的死穴。
“夏忆悠!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迎合磲帝的喜好”说罢,冷脸道“朕虽施不出内力,但若竭力释放心法,怕也不难要你命,最多不过同归于尽罢了”
“说!你到底要怎样!”
“原来磲帝这般珍爱生命啊,朕可得给你个忠告,若想活得久,离女人远些”
“什么意思?”
“因为…你未必惹得起”说罢又朝他死穴上加重力度,冷声道“元宵在哪里!”
“寡人还当你多忠贞呢,不也这般惦着小白脸么”
话音刚落,就见腕上那手又往下扣了扣,忙开口吩咐手下将人带来。
知自己饿狠了撑不了多久,夏忆悠暗暗咬了咬舌尖试图驱走晕眩。
远远看到有侍卫拖着人影走来,眯眼想要看清是否是元宵,却不想被阑梓旻挣开手臂甩到地上去。
夏忆悠无力爬起,伏在地上朝被拖来的人影看去,是元宵,只是自己如今连到他身边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把他怎么了”
阑梓旻俯身朝她看去,冷笑道“这小白脸倒是硬气,竟然自残抵抗寡人的药物控制”
自残!残哪了!夏忆悠欲爬去他身旁查看,却被阑梓旻踩住膝盖。
“死不了,就这么让他死了多没意思,寡人…还没玩够呢”
夏忆悠握紧拳头,沉声道“我不会放过你的”她用的是“我”而不是“朕”,这笔账,她夏忆悠记下了。
阑梓旻毫不在意地踩着她,阴狠道“那也得等你活着出去再说”
俯身欲在众目睽睽之下扒开她的衣襟,却不想一道劲风袭来,生生将他击退到阶上。
佘忱毅扶起地上的人,自责道“末将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夏忆悠摇头指着元宵的方向,朝他说道“快去看他伤哪了”
那边胤墨珏早将那些侍卫击倒把元宵夺回抱至她身前,低叹道“怕是要让肖神医诊治后方才知晓伤势”
闻言,夏忆悠点了点头,朝跌倒在阶上的阑梓旻指去,吩咐道“杀”
佘忱毅与胤墨珏对视了眼,犹豫不决,那人早前令他们二人赶至磲阑国察探皇宫密室,本以为没什么要紧,他们也松懈下来,眼见那人一直未传消息让他们回去,佘忱毅便待不住,擅自离开欲向那人问清缘由,却不想胤墨珏留下的暗线传来消息,这才匆匆赶了回来,原来那人不过是要他们在此为防陛下不测罢了。可是若要杀了磲帝,想必又少不了一堆麻烦。
见佘忱毅不动弹,夏忆悠朝一旁的胤墨珏命令道“你去”
胤墨珏低叹道“陛下固然有气,可也要念及王爷的身子,莫要惹他烦忧”
搬出那人果然有效,夏忆悠不再执意要杀他,而是就着佘忱毅的搀扶走到阑梓旻身前,冷声道“哪只手伤的他”
见他不语,又继续道“那便两只一起废了吧”
“你敢!”
“有何不敢”
佘忱毅抬手欲挥剑砍断那手臂的经络,剑身突被一石子击落。转身就见一灰衫之人负手站在他们身前说道“小儿顽劣,给诸位增添烦扰实属抱歉”
磲帝他爹?说书的怎么讲来着,是死了还是出家了,眼下既没死又没秃着脑袋当和尚,可见说书之人的话语不可信。
“朕若不依呢”刚刚这人分明早就隐在此处,他故意任磲帝欺负她甚至一度要杀了她,可他嵬然不动,直到他们要废了磲帝的手臂才现身,可见不是什么好人。
“沈君蔺正在本人的谷中医治,陛下若想他有事,大可随心所欲”
“忘悠谷!?”
“正是”
这下,连佘忱毅与胤墨珏也一脸惊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