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到一中的单鸿光,受到了学校的纪律处分,记大过一次,取消所有年级评优,留校察看。但鉴于在灾区有“立功举动”,暂不把处分写入档案,视在校表现而定。老师和同学们很快发现,这次从灾区回来的单鸿光与以往相比已经大不一样,似有脱胎换骨的感觉。上课认真听讲,卖力复习,第一个完成试题,第一个回答出老师的提问,每一次都先人一步,步步领先他人;再也没去过操场踢球,再也没有唱过歌,再也没有骑着车子溜达,再也没有跟女孩闲聊;在教室、在宿舍、甚至在饭桌上、路灯下,都能看到他认真学习的身影。但是,高三过去近半,他是否还能赶上来?他上次的考试成绩仅排名全校第五十名,即便奋起直追,他又有多少胜算?是否会像许多贪玩的学生一样,前期造成的学习亏空太大,已经积重难返,最后的决战会一败涂地,名落孙山?无数的疑问萦绕在老师和身边同学的脑海,同时也萦绕在单鸿光自己的大脑里,但他已经顾不了太多,能学多少是多少,这时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考出一个震惊明市的分数,然后离开这里!
高考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黑板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单鸿光课桌上的复习资料也在逐渐的减少。他很清楚,以目前复习的成果看,想要考出特别高的分数是极其困难的,到时候被二本院校录取应该不成问题,但是离自己的理想目标却还有较大的差距。因此,他决定放弃本次高考升学的机会,再复习一年,来年再考。但这年的高考还是要考上一考,因为他收到了好几个替考和买分的请求,报酬均不菲,如果交易成功,可以用来作为复读的费用支出。想好了计划,单鸿光便将此事告知了父母,父母最后无奈同意,于是单鸿光按照自己的计划积极准备。
5月底,整个高三的学生都忙着收拾行李回家,因为过了这周,他们就正式毕业了,只等高考结束后来学校领取毕业证。一大早,各个班级依次照完毕业照和证件照,关系较好的同学也在合影,但单鸿光却躲在角落里,没去参加师生的合影。上午就这样过去了,下午是毕业演唱会,而作为一中理科班最能唱的学生,单鸿光却不愿再次登台,无奈同学多次邀请,只好勉强上台唱一首。当他拿起吉他,一切都好像又回来了。他轻轻地弹着,面对着上千师生,他唱了一首《我爱你中国》。唱到高潮处,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呼喊,如同掏空心肺一样。他似乎不是唱给同学听,也不是唱给自己听,而是在呼喊世界另一边的那个人,希望她能听见。回到台下,单鸿光用尽全力,把吉他砸在石头上,将吉他砸的粉碎,同时砸碎的还有他坚持许久的音乐梦。
二
这年的高考如期而至,单鸿光按照原先的计划参加高考,由于已经抱定明年再考的决定,本次考试他倒感觉特别的轻松,心情也很愉悦。由于备考积极,各个科目的试题均轻车熟路,加上学习的底子深厚,思维敏捷,他每次都是第一个做完交卷,然后扬长而去,留下一屋子惊讶的考生。
从考场出来,有人紧张,有人皱眉,还有人哭泣,唯独单鸿光走的兴高采烈,走的无比欢快,大有浑身包袱全部卸下的快感。又经过了半个月的漫长等待,高考分数公布,单鸿光考了610.5分。虽然离自已的愿望还有很大差距,但这已是明市的第一高分了。考分公布之日,祝贺道喜者络绎不绝,但烦恼也接踵而至,打电话托关系想买他的分数的人一个接着一个,其中有同学,有老师,有朋友,有亲戚,还有卖分中介,各种各样的人。单鸿光的父亲忙着跟这些人谈判,让他们公开竞争。明市这年的高考市场十分惨淡,考600分以上的竟然只有单鸿光一人。虽然这个分数仅排在全省数千名的位置,但在明市却是人中翘楚,真是可叹可悲。有人开价20万,想垄断分数的购买权。单父非常动心,想与之成交,但单鸿光却有另外的考虑,他想低价卖给他最好的朋友——凌峰。为此,父子二人闹出了矛盾,大吵一架,单鸿光拿着所有证件资料去了明市市区。单父收了别人定金,担心单鸿光去明市与其他人成交,很快也追到了明市。
三
单鸿光如约来到了凌峰家里,受到了凌家人的热情款待。凌峰的父母由于工作的关系,不便直接出面,就委托凌峰的舅舅和舅妈来与单鸿光洽谈购买考分的事情。凌峰的长辈表面热情,心里却想着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弄到单鸿光的分数,设计了一个又一个圈套,故意诱导单鸿光,想让单鸿光按照他们的意思办。而如果按照他们开出的条件做,单鸿光将钱分两失。
凌峰看出了长辈们的险恶用心,他把舅舅拉到一边,对他说道:“单鸿光是我在高中最坦诚的朋友,绝对没有坏心眼,他拒绝别人高价收购并来到咱家,足以说明他的诚意,我们不能欺骗他。”说完他走到单鸿光面前,拉着他的手说道:“鸿光,你是我一直都很信赖的朋友,是我最好的好兄弟,你诚心把考分转让给我,我非常感动。你说吧,想要什么价,我一定满足你。别人能给你20万,我也一分不少,你看怎么样?“单鸿光说道:“峰哥真是误会我了,我把考分给你,其实不仅仅是看在我们朋友一场。我把分数给你,主要是为了报恩。峰哥拿我当自己人,对我以礼相待,让手下人保护我,数次为我出头,这我都铭记在心。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峰哥进中央音乐大学有困难,我理应尽微薄之力,助峰哥实现毕生的梦想。即使一分钱不要,我也心甘情愿。”凌峰听到单鸿光的话,大为感动。他激动的说道:“好兄弟,我没有看错你!你的考分我要了,但我一定要给你个合适的价格。我明天就给你家汇款20万,你把你家的存折号或者银行卡号给我。”单鸿光拒绝道:“不不不,我不要你20万,我只要你10万,多一分我都不卖。”凌峰吃惊道:“10万?这是市场价的一半呀!怎么能给你这么少?这个数你怎么跟你家人交代?“单鸿光说道:“这是我的分,一切由我做主。”凌峰说道:“不行,10万太少了,我至少要给你15万。”单鸿光坚持道:“多一分我都不卖,你要是提价,我这个考分就是瞎了也不卖给你。”凌峰无言以对,他没想到单鸿光竟然如此执着,自感愧疚。万金难换兄弟情,除了欣然接受,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时凌峰的舅舅舅妈上来,笑眯眯的拉着单鸿光,又是嘘寒问暖,又是送礼物,还要认他做干儿子,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凌峰很快将10万块钱打进了单鸿光父亲的账户,单鸿光也如约将分数过户给了凌峰,并按照规矩将过户流程一一走完,然后从凌家出来。
刚出院门,迎头碰见父亲,单鸿光吃惊道:“爸,你怎么来了?”只见单父怒气冲冲的瞪着单鸿光,并一把抓住单鸿光的胳膊,质问道:“你还是卖了?”单鸿光回答:“恩。”单父接着问道:“卖了多少?”单鸿光犹豫了一下,说道:“10万。”单父一听,怒气冲天,一个耳光打在了单鸿光脸上,骂道:“熊孩子,不是不让你卖吗?卖分为啥不跟我讲?这一家人给你什么好处,让你执意要卖给他!”单鸿光用手背擦了擦脸颊,强忍着疼痛和恼怒,不慌不忙的说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把我当兄弟,如果不是他保护我,我在高中不知会被混混们打过多少次,也许你今天根本见不到我这个儿子,更别说拿到10万块钱了。再说,这是我的考分,我有权决定卖给谁。“单父气愤道:“你有个屁权利,你决定你的分,我却决定你,你必须听我的,赶紧给我退了,王镇的人家已交了3万的订金,过户之前给全款,我不能失信,我必须给人交代。”单鸿光听到此话,气不打一处来,顶撞道:“你凭什么决定卖我的考分?考分是我的,我想卖给谁就卖给谁。反正我已经卖了,你是拿不走的,你收别人多少定金,你就退给人家多少。”单父再次大怒,抬脚想踢单鸿光,单鸿光向后一躲,没有踢到。单父上前追打,却被凌峰和其家人拦住,对方极力劝阻。
原来是单父的叫骂声太大,把凌峰和他的家人吸引了过来。单父拉着凌峰的舅舅,直接求道:“老弟呀,鸿光这小子不懂事,急着把分卖给你们,这是他的不对,我代他向你们道歉,我希望你们能把分数还回来,我把钱全部退给你们……”单鸿光在一旁听着,顿时怒不可遏。他一把拉开父亲,大声吼道:“这是我自愿的,我已经过户给他,我是不会退的。你赶紧回家,该退的定金赶紧退掉,我一分钱都不少你,别在这里丢人现眼!”单父大怒,对单鸿光吼道:“熊孩子,滚一边去,大人说话,有你什么事?”凌峰的舅舅仍然温文尔雅的劝说着单父,讲道理,叙人情,好说歹说,希望他能接受木已成舟的事实,并表示如果不满意价格,可以再加。凌峰也上前劝道:“叔叔别生气了,我跟鸿光是最好的朋友,这时闹翻了对大家都不好。对方给您多少钱?我一分不少,双倍给您,您去把他们的定金还了,这算是我家对你们的补偿,您看好不好?”单父长嘘一口气,无奈的说道:“罢罢,翅膀长硬了,做不了他的主了,你们爱怎么就怎么吧。只是一点,我儿子的分数是能卖20万的,你们只给10万,确实太少了,而且我收了人家3万的定金,要全部退回去。协议上还有违约金,这个我还要自己掏腰包还上。”凌峰立即说道:“我再给您汇去5万,够还他们了吧?“单鸿光听见父亲又向凌峰要钱,非常愤怒,上前劝阻道:“不行,10万多一分我都不要。爸,给你10万还不够你还账吗?为何还要……”此时单父已被气得面红耳赤,他转过头来看着单鸿光,突然暴怒道:”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个儿子!“单鸿光吃了一惊,但仍然强硬的喊道:”你也不是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爹,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扭头就走,走到路口打了个车,匆匆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