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黄昏,有雨。
木格子简单收拾行囊后,再次来到何苦他们的坟前,留下一坛酒,又回到门前看了那副对联很久,终于静静转身离开,只留下一句感叹,对何苦这一生的感叹。
——从今往后,何前辈你不用再作‘套中人’了。
他的叹息话语尽管很沉很重,但还是很快就被风声雨声所淹没。没想到这时忽然在客厅飘出一个蒙着黑纱的黑影,他居然好像听到远去的木格子的这句感叹。
只见他嘿嘿笑了起来:“何苦不是真正的‘套中人’,木混蛋你才是!”这个人声音深沉,也不知是大病初愈的缘故,还是他本就是一个生性深沉的人。
只可惜木格子此刻没有回头,或许就算他此刻回头,也不会发现任何异常,因为这个黑衣人说完这句话,忽然就消失了,也不知是飘回屋里,还是被一阵横扫的风雨吹进了树林。
这个忽然出现的黑衣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说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是不是他已经设下套子等木格子往里钻?
雨越下越大,木格子的脚步也越走越快,他这么急匆匆的赶回百花庄,会不会有一个能把人套牢套死的套子等着他?
这些他当然不会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离开百花庄已经快两个月了,而且根据他的判断,颜变现在应该已经痊愈,说不定现在就在杨起帆家里,正在那奇幻的镜子前摆弄。想到这,木格子笑了,笑得就像他此刻的脚步,实在是轻快极了。
当一个人足够乐观,即使在很糟糕的天气下也能保持心情愉快的,因为乐观的人都知道,无论多么糟糕的天气,总会有过去的时候。
我们的木格子先生无疑是一个很乐观的人,所以他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不但雨停了,而且天边还挂着一条七彩缤纷的彩虹。
但为什么他总喜欢在下雨的黄昏出行呢?既然他坚信风雨会很快的过去,为什么不等雨停了再远行?
对于这点,没有人想得明白,甚至连他的朋友们也不明白。他的朋友们当然问过他,但无论朋友们怎样追问,他都是用手摸着鼻梁,笑而不语。
因为这缘故,杨倩青在杭州时还曾取笑他是一朵雨做的云,每每要远行的时候,总会追随着风雨远去。
“我是一朵雨做的云?”那时听到这称谓,木格子笑了。
“是的,要不然你为什么总习惯在雨中远行?而且还常常是黄昏的雨。”
“这样的话,你以后出门最好带上把雨伞。”
“为什么?”杨倩青不明白。
“因为我相信有这习惯的应该不会只有我一个。按你的说法,那些人当然也会是雨做的云,”他故意装得对人生无限感叹,悠悠解释道:“所以还是带把雨伞为好,天知道哪朵云彩会下雨?”
此刻在雨中远行,不知他这样的一个浪子,会不会想起杨倩青曾经笑过他是一朵雨做的云?在他飘过千万里的时候,会不会记得这些话,就是他们在杭州福满楼的酒桌上说的?
对于这些实在是无从考证,因为我们的木格子先生从来就没有提过‘雨做的云’这件事,甚至对黄老板也没有提过。但我们倒可以证实杨倩青还记得。
因为这时杨倩青正走在回娘家的柳州街道上,她戴着一顶粉红色的遮阳帽,慢慢的走着。娘家的路并不远,只相隔几条街,所以她没有让丫头跟着,一个人就慢慢走着回去。
可忽然本来艳阳高照的正午,忽然就暗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发现天空不知什么时候飘来一朵巨大的乌云正好挡住太阳,看样子恐怕要下雨的了。
她看了会,忽然笑了:“看来木混蛋说得对,出门的话最好带把雨伞,天知道哪朵云彩会下雨?”她说到后半句,忽然学着木混蛋的表情和声调,她学得实在是像极了,简直是学得唯妙唯俏。
可说完这句话,她竟然真的感慨起来:“木混蛋,我听说你去了长白山两个月,你为什么做事总是令人费解?你去长白山瞎忙活什么?你知不知道近日有个传言,说颜变已经被神医治好了?”
颜变的病的确是治好了,这是近日江湖中传的最神奇最热门的话题。可惜木格子现在还没有完全走出长白山,所以无论多么热门的江湖传言,在人烟罕见的长白山面前,全都是浮云。
浮云也是有许多种颜色的,而最常见的是白色和黑色。
黄老板此刻不但看见一朵常见的白色浮云,还看见一朵七彩缤纷的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