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假期刚过。
她和他相约晚上十点在天桥头见面。
于是，她下了班换了自己的休闲装就匆匆忙忙地朝天桥头赶。
她有一些日子感觉自己的身体特别不适。她以为是精神紧张所致，便也没在意什么。两天前，她在休息时间出去逛街的时候看到文化广场正在举行一个免费义诊活动。出于好奇，就上前咨询了一下。谁知经医生的诊断，竟给她开了一个患上肝癌的病历。这犹如晴天霹雳，是年轻的她无论如何所不能接受的。她还要靠自己挣钱支持他读书，他不能没有她，她也不能没有他。可是现在如何是好呢？她为了调整自己的心态，就请了一天假，一个人躲在卫生间偷偷地哭了一场，又环绕着街市走了一圈，散心。可是，工作和生活得继续。第二天，她又上班了，并且工作更加积极、投入。她的脸上常绽放着微笑，似乎是一个非常快乐的人。她希望自己的笑容能使别人受到感染。因为患病，她觉得日子格外珍贵，甚至每一分每一秒都令她深深留恋。她在想，如果某天她突然离开，让他怎么接受这个事实呢？
街市的灯火辉煌。着各色服装的男男女女像幽灵似的轻飘飘地在街上行走。各店铺和超市门口熙熙攘攘，并有人聚集在几家手机连锁店和超市外的走道中看录像。夜风吹来，就如被天使柔软的手抚摸了一下干燥的肌肤一般，令人心旷神怡，清爽温暖。
秦小舟边走边胡思乱想。风撩起了她的长发。她的脸色一会儿红润剔透，一会儿苍白无血。
快到天桥头的时候，秦小舟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就急跑去。
这个身影曾令她魂牵梦绕。她感觉自己这在奔向爱。是欢喜，是兴奋，是激动，是快乐，是波澜起伏的情愫激荡着心胸，是涓涓细流般充满温存的声音轻轻地呼唤，是一颗红润润的跳动着的心对她的期盼和热恋。在这样的感知下，她流泪了。随之，她露出的笑容如同原野独绽的一枝梅，婉约、凄美而顽强。
秦小舟来到了江波跟前。她不敢去看他的脸。
江波手捧着一束红玫瑰花，衣着整齐，神采奕奕。
江波拉住了秦小舟的手。
江波把玫瑰花递到秦小舟的面前，认真地说：“送给你。”
秦小舟说：“送给我？”
江波用肯定的语气回答：“是的。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忘了吗？”
秦小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是的，我还真把它给忘了。不过，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今天的确是我整二十周岁的生日，”
江波说：“我今天领到了一点稿费。因此，买一束花送你，接住吧。”
秦小舟咬咬唇，扬起清丽的笑脸。她把自己的两只手都放在江波的左手心，然后又轻轻捧起他的脸一丝一毫地端详着。
秦小舟说：“波，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江波问：“什么事？”
秦小舟说：“我们分手，以后除了我每月支持你两百元的生活费外，我们不再有其他任何关系。”
江波沉默了片刻，激动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小舟说：“这个，你没必要知道。”
江波说：“现在，我能写稿子挣些稿费，学校可以勤工俭学，而且有特困生资助这一项，只要成绩和各方面表现出色，还会获得奖学金，再加上你和我养父的支持，我想大学生活应该是没问题的。你是我今生的爱人、知己、亲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不会放弃你的。”
秦小舟说：“没用的。我们必须分手。”
江波说：“是你不喜欢我了？你有了别的选择？我不相信。”
秦小舟说：“你的优秀造成某天你一定会崭露头角，而我的生命将越来越暗淡无光。我们已经不是同一条路上的人，这是事实。因此，你离开我，是对的。”
江波说：“这不是理由。”
秦小舟说：“你答应我吧。”
江波说：“我不会答应的。”
江波搂住秦小舟的脖颈，在她的面颊上吻了两下，然后又把玫瑰花塞到了她的怀中。
红玫瑰艳丽多娇，香气袭人。秦小舟非常喜爱，可是她却移开了双手。
两人望着眨眼间落在地上的红玫瑰，全愣了。接着，江波拾起它捧在手中，面向秦小舟跪到地上，虔诚地说：“玫瑰花代表着我对你的一份真心真意，你若不收下，我今晚就跪着不起来。”
秦小舟说：“你起来吧，别这样。”
江波说：“那你就收下，然后，我们高高兴兴地去吃点东西祝贺你的生日。我太穷了，不能很好地为你过一次生日，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开心地在一起。”
秦小舟摇头说：“不，你起来……”
江波没有听取秦小舟的奉劝。他仍然跪着，眼镜下面的一双目光深沉而炽热，充满了期盼。
秦小舟不再说话。她侧身闭上了眼睛。过了许久，秦小舟听到一阵窃窃私语声，便睁开了双眼。
秦小舟发现江波手捧玫瑰，祈祷似的，保持着一种姿势，一直长跪不起。而他们的旁边已有十多个不同年龄的围观者。人们正盯着他们交头接耳，指手划脚，小声议论。
秦小舟低下了头。这份情让她刻骨铭心。她多想欢欢喜喜地接受江波的玫瑰花，他们像往常一样诉衷肠，聊明天，可是她不能。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多数是过客，而有的则是专门从对面的商店内跑过来凑热闹。
秦小舟听到围观的人群中其中有的说女孩也真是的，干嘛人家一直跪着她不理；有的说男孩子也太痴心了，人家不要玫瑰花，他跪着干嘛，真丢人……
秦小舟真想摇旗呐喊地反对他们的信口开河，告诉他们真正的内在原因，可是她变得力不从心。
夜，就像一只凶猛的老虎，正张开硕大无比的口，吞噬着城市的喧嚣。各店铺和超市渐渐地关门了。路上的行人稀少。行驶的车辆就像寻食的夜猫子，偶尔经过，瞬间，不见了踪影。
已夜里十二点多了。两名巡逻的警察来到了天桥头。
“干什么！”
“不休息，在这里干什么！”
警察嚷了两句，便带走了江波。围观的人觉得没意思了，终于散去。
秦小舟望着被江波丢在地上的红玫瑰。
红玫瑰静静地盛开，仿佛因情人的冷漠而正睁着愤怒的大眼睛在咆哮，甚至是流泪。
秦小舟的心忽冷忽热，颤栗个不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