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问李会计:“你昨天跟春生叔什么时候分的手。”
“在县信用联社办完贷款,他接了一个电话,说是南河乡在催他,就抱着一包钱跟我分了手。”
“多少钱?”
“五十万呐!”
雅兰:“取那么多现金干什么?”
“他说发现金,农民方便些,我也拦不住。”李会计说。
“你能不能跟我们一起到南河乡去一趟?”
李会计朝习主任看了看:“那得看习主任让不让去。”
“这恐怕不行,他上午要跟各村的会计办手续。”习主任说。
雅兰:“那也是,我们就自己去吧!”
“要不我跟南河乡的金主任联系一下。”习主任说着,给南河乡的金主任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说金银滩集团公司要来人,让他在乡里等一下。
雅兰便带着小马往南河乡赶。中午时分,雅兰她们的车子才驶进南河乡政府的院子里。果然,南河乡的金主任正等着她们。
雅兰先是自报家门,然后,开门见山地问:“我们程主任昨天没到你们南河来吗?”
金主任:“你就别问啦!开始先是联系好了,说赶到我们这里来吃中午饭的。待我们把各村的人都通知来了以后,他却又打来了一个电话,说有件急事要处理,得改日再联系。各村来的人,在这里发了一通牢骚,说金银滩集团这么不守信用,我们趁早不跟他们搞什么定单农业了。然后,就散了摊。”
雅兰听了金主任的话,心中涌起一丝不愉快。因为她是个集体荣誉感很强的人,谁说金银滩的不是,她就得跟谁理论一番。可今天是由于春生失信于人家,人家说得有道理,她不仅不能生气,还得跟人家赔着笑脸说:“对不起呀金主任,昨天,我们程主任确是因为家里出了件急事,没有来成南河乡,耽误了你们,请原谅啊!”
见雅兰这样说,金主任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笑了笑:“不过,你们今天来得还不算迟,我再通知村里来人办呗!”
雅兰连忙说:“行,就通知各村下午来办吧!”
金主任就起身去通知各村下午来人办理定金发放事宜,雅兰趁机掏出手机给李会计打了个电话,要他赶紧想办法把南河乡的定金筹齐,她马上派小鲁开车来取。待金主任回到接待室时,雅兰她们正欲往外走。金主任说:“这是要到哪里去?中午饭我都安排好了。”
雅兰连忙扯了一个白:“来南河时,见到了一个同学,她安排了中午饭,刚打过电话来催咧!”
“到了吃饭的时候,往外边跑不好吧!”
“没关系,金主任这里留着再吃。”
金主任:“那吃过饭,你们就到乡里来。”
雅兰应道:“行。你们的会什么时候开呀!”
“下午三点钟。”
“我们保证准时到。”说完,雅兰和小马就上了车。
小鲁正躺在车上睡觉,雅兰搡了他一把:“快,回月牙河镇上去。”
小鲁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事办完了。”
“没有。下午还得返回来。”小马说。
听说下午三点还得返回南河乡来开会,小鲁便也顾不得路上有没有电子测速了,开着车子飞奔起来。待回到月牙河镇上时,李会计已经把南河乡所需要的钱准备好了,雅兰提了款以后,就近在烙烧饼的摊子上,买了几个烧饼递给小鲁和小马,说了句:没有时间吃饭了,中午对付对付,晚上再加补吧!就这样又风风火火地赶回了南河乡。
待发放完南河乡的定金,雅兰继续跟春生打电话联系,可是,春生的手机仍然关机。雅兰的心头便袭上了一层阴影,她在冥冥中觉得春生可能要出点什么事。但是,她没对任何人说起自己的这种感觉。她知道指望春生来办理发放定金的事,已经指望不上了。第二天,她就又带着李会计和小马他们,赶到其它几个乡镇去了。走的时候,她对春满说了句:“爹,今、明两天我得带人到湖区片几个乡镇发放定金,你注意跟春生叔再联系一下,他身上可带着公家的五十万块钱呐!”
听了雅兰的话,春满不满地说:“这个春生死到哪里去啦!这回可得好好收拾收拾他。”
听春满提到了死,雅兰的心中“格登”了一下,但是,她只是望着春满看了一眼,就朝正鸣着笛催她的车子走去。
却说春生,随着陶宝贝来到了一家叫“温馨小屋”的家庭宾馆前,陶宝贝说:“到了,下车吧!”
春生朝抱在面前的那个钱包看了一眼:“这东西怎么办?”
陶宝贝:“就放车上。”
“安全吗?”
“没问题,我有时候上百万都是这这样放的。”
听了陶宝贝的话,春生从包里掏出一捆钱,数了数说道:“五万块钱够了吧!”说着,将装钱的帆布背包塞到座位下,下了车。
陶宝贝摁了一下遥控开关,将门关上,拍拍春生的肩膀:“不够再拿呗!”
当陶宝贝和春生走进房间时,钱总和杨百万早已等在那里。见春生到来,钱总指了指已经摆好的机器麻将桌说:“来,程主任,走马上任。”
春生也不客气,一屁股坐到了麻将桌前,陶宝贝打开了麻将机的电源开关,麻将机就哗啦哗啦地自动洗起牌来。春生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不免觉得有些好奇地说:“这东西好,洗牌又快,又不担心谁作弊码卡子。”
“今天就开心地玩一回呗!”陶宝贝说。
牌很快就洗完了,杨百万说:“程主任点庄。”
春生不知道怎么玩,陶宝贝便告诉他将面前的按钮按了一下,里面的骰子就飞转起来,几秒钟后,骰子停了下来,大家看了一下上面的点子,钱总说:“五在手,程主任当庄。怎么玩,你发话。”
“大家说吧!”春生客套了一句。
钱总:“还是你说。”
“那就一千块一盘,大胡翻番吧!”春生仗着前几次跟这帮人玩手气好,今天手头又有钱,就毛着胆子开了口。
这时,杨百万说:“打大打小都无所谓,今天带了多少钱,我们可都得亮一下梢。”
春生朝杨百万看了一眼:“你怕我没有钱?”说着,从随身的手提包里将五万块钱掏出来,用力摔到麻将桌上。
杨百万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打这样的牌,没有十万块钱是上不了场的。”
春生不屑一顾地说:“放心吧!今天牌桌上不会欠谁一分半文。”
陶宝贝:“今天,程主任带了五十万,放在我的车上哩!”
钱总做了个手势:“开始吧!”
于是,一场酣战就开始了。
今天一上场,春生就搞了个大胡自扳,心中不免一阵窃喜:今天可是个捞钱的机会。钱总一边开钱一边说:“今天好兆头啊!程主任。”
“托钱总吉言。”春生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杨百万却在一旁嘀咕道:“不见得吧!我们荆南乡下一句俗语你们忘啦!”
“什么话?”陶宝贝问。
“和头盘,拉牛卖。”
和了大胡的春生,并不计较扬百万的这句玩笑话,边起牌边说:“我这个人恰恰相反,和了头盘,今天一天的手气都会很好。”
说笑中,春生又接连和了几牌,一时间,春生便又添了几分得意的神气。
可是,吃过晚饭以后,春生的手气却越来越背,不仅把白天里赢来的钱输掉了,连五万块本钱也输了个精光。
见春生双眉紧琐,没有了白天神气活现的样子,杨百万故意说了句:“我说今天就算了吧!免得越陷越深。”
春生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今天输家不开口,赢家不能走。”
“行啦!那你开钱呀!”
春生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喊了声:“宝贝,开车门我去取钱。”
宝贝就摁了一下遥控,说:“车门开了,你去拿吧!”
不一会儿,春生又从车上拿来了五万块钱,然后对宝贝说:“把车门锁好。”
宝贝又对着停车的地方摁了一下遥控,就各自回到座位上,重开战局。
直到第二天下午,这场恶战,才以春生惨败而告终。
当春生和陶宝贝回到车上时,他们俩人都惊呆了。那包放在车上的钱,却不翼而飞了。这下可急坏了春生,他冲陶宝贝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陶宝贝一脸狐疑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春生这时才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惨叫了一声:“天呐!我该怎么交待哟!”便一屁股呆坐在了地上。
陶宝贝找来了宾馆老板,说车上的东西不见了,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宾馆老板说:“陶经理,我不是没有跟你说过,车上的东西要随身携带,我们这里几天前也出现过这样的事,窃者趁车主不备,用钥匙将车门打开后,将放在车上的包提走了。”
“那车子为什么还在呢?”
“车子出不了院子门,出门时我们的门卫要对号的。”
“怪啦!偷东西不偷车。”
“现在就有一帮人专门干这个活儿。”杨百万在一旁说。
陶宝贝嚷着要报案。杨百万、钱总在一旁说,还是不报案的好。他们说报了案,公安部门就要立案调查,那不是把我们打麻将玩钱的事都要扯出来呗!陶宝贝说,扯出来也得报,不然的话老程回村里怎么交待。说着,陶宝贝就向公安部门报了案。没过多长时间,荆南县刑侦大队就派员来到了这家宾馆,看了现场,又找当事人做了笔录。那位看似个小头目的随员,对春生说道:“已经立案了,现在你们可以走啦!”
春生已经六神无主了,他现在开始后怕起来。他在心里想:五十万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呀!他怎么还得起。想着想着竟急得号啕大哭起来。陶宝贝见了对杨百万和钱总说,你们把赢的钱退给人家。杨百万和钱总都说没有赢到钱,陶宝贝气愤地说了句:“为富不仁。”说完,将春生推上车,然后,将他送回金银滩家中。
见春生满脸愁云地回到家中,群英问了句:“嘛子事情这么不高兴?”
春生摇了摇头,说:“没么子事情。”
“雅兰和春满都到家里来找过你,这几天你都死到哪里去了。”群英埋怨道。
春生摆摆手:“少跟我废话,我现在要睡觉。”
群英知道他又是在外边打了牌的,咕哝道:“我看你迟早有一天,会把这个副主任的帽子玩丢的。”
春生也不理会,朝卧室走去,一头倒在床上,拉过一床毯子将脸蒙住。可是,他怎么也睡不着。一会儿,他感觉雅兰正站在他的面前,严肃地看着他,一见到她那双犀利的眼光,他就觉得无地自容。一会儿,他又想到这五十万块钱,他一辈子也挣不到,怎么向村里交待?想着想着,他感到了沮丧、恐惧、后悔。有了这些感觉以后,他就想到了死。因为,只有一死才能百了。有了这些想法后,他便一骨碌爬了起来骑上摩托,跑到月牙河镇的民康大药房,说自己失眠睡不着觉,要买一瓶安眠药。药房营业员说,这类药管理很严,不能整瓶卖的。春生说,你把你们老板喊来。老板来到店里一看是春生,连忙对营业员说,这是金银滩的程主任,你就给他一瓶吧!
春生拿了药回到家中,见群英和儿子程斌都不在,便拿出纸笔,写下了这样几句话:由于经不起金钱的诱惑,终于被金钱所害。村里五十万块钱,我打牌输了十万,还有四十万弄丢了。我无脸再见家人,也无脸见春满、雅兰和几千村民。只有选择这种方式谢罪。我欠下的债,来生一定偿还。
写完以后,他将这份遗书装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然后,将那一整瓶氯嗪拧开,大把大把地吞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