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过后,我的头开始发晕。
我听到一个声音从我心底最深处发出来,“我知道我自己。某些时刻我很美,在你还爱着我的时候,即使我做了很多傻事,有些时刻我很乏味,在你对我视同路人的时候,虽然我衣着光鲜,我已不能吸引你多看我一眼,虽然我们还是夫妻,可是我们已经形同陌路。”
所以,我无所顾忌,我宽容的笑着:“宁木,你看我,这么老了,也没有懂得把我身上的妩媚展现出来给你看,我是个失败的女人,以至于你留恋外边的热闹,将我弃之如履。我敢保证,你后悔的日子在后边,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平淡的爱你。”
我站起来,在他惊讶的目光里,我靠近了他的脸。
我迷离着醉眼,像一个堕落的女人那样,我用手捏住他的下巴,我压低声音轻薄他:“今晚谁不喝醉谁是孙子!你我的人生已没有第二个今夜!”
宁木轻轻摆头,躲开我的手。
我的眼泪不争气的往外涌,我掩饰的咳了起来。
回到我的座位上,我低头垂泪。
他甚至不愿意碰到我的手指。
宁木大概被我吓住了,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老妈听见了我的咳嗽,她大声说:“刚刚你在院里站着,你衣服穿少了,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我吃急了,呛了。”
泪水肆虐,伴着咳嗽流下来,我不管它,开始倒第四杯酒。
一只大手捂住了那只杯口,抬眼碰到宁木伤痛的目光,深深的狼一样的伤痛。
我意欲挣开那只手,抽走那只杯子,却被那只手捉住了。他抽去我手中的酒瓶,我抗议争夺,打翻了桌上的一只空碗。
“怎么了棵?干点活还是毛毛躁躁的。”老妈在指责我。
“没什么,妈,是我想多喝一杯,余棵不让。”他替我掩饰,回应着老妈的追问,眼睛有些湿润的狠狠的盯着我不松手。
这一刻,他又是那个为我心动的男人了,眼睛里跳动着两簇欲燃烧的火焰。
“你还是那个余棵吗?”他在自言自语的追问自己,声音低沉。
“早已不是!那个余棵早已经死了,死在对你的无望里。”
宁木低了头,默认着我的指责。
“棵,今晚你们不走,让宁木多喝一杯两杯的,没事的,也不开车。”老妈的话隔着门抛了过来。
我任泪水默默的在腮边流走,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端了宁木的酒杯,喝掉了酒杯里满满的酒。然后,我扔下发呆的宁木,站起来,脚步歪歪斜斜的离开了这个温暖的屋子。
似乎有一轮清冷的月亮,挂在老妈院子外面那株干枯的杨树枝上。
我坐到西屋的门边上,老妈已经睡了,东屋的灯已经熄灭了。
那个床铺老妈早已经给准备好了。
电热毯估计已经温暖了那个被窝,我真想马上躺下去,再也不要睁开眼睛。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宁木出来了,轻轻为老妈带上房门。
他在院子里站着,仰头看那一轮残月。
后来慢慢走近我,欲伸手搀扶我,被我甩开。
他低着头,坐在那个床边,昏黄的台灯泛着温暖的光,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这个温暖的背后有着怎样的伤感,不安和尴尬。
今晚,我们俩是要这样坐一夜?还是要钻一个被窝重启无尽缠绵?
“我对不起你余棵!我做错了很多。你睡吧,你喝了太多酒。会头晕的,睡一觉就好了。”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是从另一个星球传来的,“你是客人,你睡吧。”
“余棵,我知道你恨我,我确实对不起你,你不要折磨自己了,看到你这样我很难受。”
“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是不是你的心中真的有一个女人存在?既然我们的缘分已经走到尽头了,何惧真情相告?”我想要知道答案。
“我,我确实有一个女人,你知道的。”
“什么时候?”
“就是那次餐厅吵架之后,仅仅一次。”
“一次和一千次是一样的结果,都是对我的感情的叛离。”眼泪如一条冰凉的虫子,快速的滑过脸颊。
心的伤口在扩大。
“我不敢面对你,我有愧,一直想对你说声对不起,减轻我的犯罪感。可是你的敌对的态度,让我越走越远。我想,你已经不需要我了。”
“你会原谅我吗?”他热切的问我。
“永--远--不--会--。”
几个字慢慢蹦出了我的嘴角,冰冷而绝望!
击灭了宁木眼中的火焰。
“我就知道,余棵的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所以我主动远离了你,我知道朗斯佳对你好,你也喜欢他。”
“不要扯远,他是君子!”
“君子只是个伪名词,如果他真爱你,他怎么做君子?”
“君子先爱后欲,而伪君子,为欲而伪装爱。”
“我不跟你辩论了,你歇着吧,别坐在这儿感冒了。”他过来扶我,我甩开他的手。
我固执的坐在那儿,头俯在胳膊上,哭泣。
他无助的站在我旁边,沉默。
我迷糊了,酒意和困意跟着就来了,身上感到寒冷。
“我冷。”
一双大手从背后把我抱起来:“棵,你会冻坏的,你来睡吧。”
朦胧的困倦里,仿佛还是多年之前的那个晚上,因为怄气,我哭泣,宁木也是这样的抱起我,紧紧的拥着我,在我的脸上热烈的亲吻,消除了我的寒冷和孤单。
看着如此接近的那张清秀的脸,那个不变的爱怜的眼神,我伸出手臂,攀上了他的脖子,我喃喃的说:“我冷。。。”
他抱紧了我,紧紧的,拥着我往床边走去。
我闭着眼睛,任由他熟悉的动作除去了我的衣物,放进了温暖的被窝。
他欲转身离去,我拉住了他的胳膊,急切的呓语:“不要走!不要离开!”
昏黄的台灯光里,我碰到了他充满爱的眼神,是我的泪痕满面和迷蒙的柔弱无助激发了他的几乎熄灭掉的爱情?
“抱紧我。。。宁木。”
“我在这儿,棵!。。。”
他附在我耳边低语,吻我的嘴唇,耳朵。
他的急促的呼吸,强硬而熟悉的动作,令我拾回多少个夜晚梦到的狂热和激情。
今夜,让我在曾经的爱我的人的怀里死去,不要醒来。
我和他都清醒的知道,这或许将是我们今生中最后的一次,似乎在违反我们的规矩之外,却还在情理之中。
一次次重来,在他的激情勃发里,我看到了他眼睛里的泪光闪烁,在疯狂的热吻里,掺杂着咸涩的泪水。
我喃喃自语:“宁木,回来。。。”
他混屯呓语:“嗯。。。”
早晨醒来时,身边不见任何人,或许是我昨夜的一个春梦?
头有些痛,是酒精的缘故,我听见老妈在叫吃饭了。
果儿咚咚的跑来,“妈!吃饭了,姥姥让我叫你的。”
咕咚咕咚又跑走了。
洗完脸,我磨蹭着进屋坐下。
宁木已经低头在吃饭了,我没有看他的脸,端起碗。
饭后,老妈给收拾一些食物放进车的后尾箱,宁木在拿一块抹布在擦车,始终没有看我。
送我回到楼下,宁木默默的把东西给我提到楼上,我跟在后面默默上楼,临走时,他说,“余棵,别亏待自己,你找个比我好的男人吧。”
“我会的!不用你嘱咐。”
我的眼泪奔涌而出,我确定昨夜只是一场春梦,在阳光照耀大地时,梦已无痕了。
我不能原谅宁木!
我转身背向门外,他走了,领着果儿。
突然之间我成了一块无根的浮萍,找不到可以休息的岸边了。
我给他短信约定去办理了离婚手续,既然终点站到了,为何还不下车?
一切都在心平气和中办理,没有了眼泪和争吵,也没有了怒目和纷争。果儿归了宁木管理,他怕我只顾工作不会照顾孩子,如果我想孩子,随时可以回去看。
出了门走到大街上,我长长的出了口气,一路走来,居然还是我自己。
“你有什么困难,给我打电话。”
宁木的话充满了人情味,感觉不像是两个人的彻底分开,倒像是简单的出差分别。
当初的选择是自己的,最后的承担当然也是自己。
一切的结果可能是宁木设计的,却也是我默许的。
婚姻或许就是这样,在情愿中结婚,在留有遗憾中不情愿结束。即使两个人之前因为争执反目成仇了,最后一刻,还是会有一些遗憾。
我倔强的告诉自己我会走的更好。
朦胧的睡梦中听到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声打破夜晚的宁静,但是我不知道,这是我们的工厂起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