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黄沙漫漫的背景下，息伢城依旧耸然而立，林城将两匹骆驼拴在了门口，城门从里面缓缓推开，一个小小的身影一下子扑到城身上：“你回来啦！”
城捏捏他的脸蛋，环顾四周问道：“额，就你一个人？”
“知道你想问什么，”看着夙夜手握长剑，面色凝重的样子，他说道：“绿姐姐去都城了，要晚上才能回来。”
“她去都城做什么？”夙夜问到。
“这我就不知道了，这几天她每天都去。”说完就拉着林城一蹦一跳地进去了。
夙夜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转过身却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面前，习惯性地叫道：“夫人？”见梁月笑而不语，轻轻低下了头。
“我早就不是什么夫人了，”梁月自然知道他是为什么来这里的，轻叹道：“夙夜，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本性就冷，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却受到伤害，但正为此，你应该明白被伤害的滋味。”
“女人是很敏感的，特别是在爱的人面前，一旦受过严重的伤害，再要她们去面对，其实无异于伤口上撒盐，会更痛。”梁月身上没有太多的绫罗绸缎、珠宝首饰，但偏偏此时的她是最美的：“这几天，绿萝衣已经比刚来的时候好太多了，你在这时候出现，似乎并不合适。”
沉默半响，夙夜点点头：“我明白了。”以前一直都是她守护着他，如今也让他来守护一次：“请不要告诉她我来了。”
梁月欣慰一笑，拍拍他的肩：“走吧，去和你林伯父聊聊。”
也许很多事情真的都是有因果轮回的吧。
“进城来不及了，将就这在这里住一晚吧。”苏子墨将水壶递给姬倾烟，这么多天赶路下来，第一次露宿荒郊野外，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夜色，吩咐戴安去抓些山鸡野兔来。
担心林子里会有什么虫蚁，奶妈抱着莫问呆在马车里就没有出来，苏子墨还特意在周围撒了不少驱除蛇蚁的药粉。
看了一眼熟睡中的莫问，姬倾烟跳下马车坐到苏子墨身边，轻声道：“莫雪说过一段话，我觉得挺好的。”具体是什么时候，她也不记得了，但那时，她应该已经爱上长孙天下了，否则也说不出这段话。
“她说：真正的爱一个人是要去全心全意地相信他，这里的相信，指的是，明知道自己会受伤，还是会飞蛾扑火地相信他的一言一行。”莫雪做到了，她用她的生命诠释了她的爱情。
苏子墨生起火堆，感受到姬倾烟突如其来的伤感，劝道：“都过去了，就别想了，嗯？”将她滑落到脸颊的发丝夹到耳后。
“莫问莫问…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活得无忧无虑，可莫问真的会什么都不想知道么？”姬倾烟知道自己现在想这个还太早，但每每看到莫问她都会忍不住去想。
“也许呢，他真的什么都不想知道。”苏子墨对她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丢在山里，是师父捡到了我，抚养我长大，教导我，我至今为止都不知道自己的生世，师父师娘也不知道，我到现在为止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重要的，既然我的亲生父母已经决定放手，我又执着什么呢？既然老天爷安排我被师父捡到，那就这样顺其自然，有什么不好呢？”
姬倾烟好像突然明白了他的那份随性，苏子墨看了她一眼，认真道：“其实很多烦恼并不是烦恼，而是自己给自己的压力罢了。”
是啊，莫问的人生，应该由他自己决定，他还这么小，有很多思想，是需要后天去培养的，既然白启能养出一个这样的苏子墨，那么……
“诶，要不……把莫问交给你师父师娘养？”姬倾烟计上心头。
苏子墨摇头道：“你不是答应人家好好照顾莫问么，转眼就要假手他人？”
“我…我这也是为了莫问着想，你看你师父把你养得这么优秀，对不对？”期待地看着苏子墨：“到时候你跟你师父谈谈，怎么样？”
“行，”苏子墨无奈道：“你开心就好。”看着姬倾烟绽放着笑容的脸，苏子墨越靠越近，看着近在咫尺的粉唇，微微低下头。
“主子，那个……”戴安看到眼前一幕，吓得手上的兔子都掉了，立刻转过头：“我什么都没看见，继续继续…”
姬倾烟推开苏子墨，略显尴尬地轻咳一声：“没事，你过来吧。”
苏子墨无奈一笑，现在他又觉得带着戴安不是件什么好事情了。
“苏公子，距离白安山还有多远？”戴安数了数日子，他们也走了有半个月了，眼看着都进入深秋了。
“五六天吧。”苏子墨将烤好的兔肉递到姬倾烟面前，一边提醒道：“小心烫。”
白安山地势较高，按照现在的温度，山顶上或许已经快要下雪了，姬倾烟衣服带得不多，还有莫问，这么小需要更小心保暖，于是他们决定明天进城后去买些衣服穿。
……
绿萝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两天被人跟踪似的，好像总有人盯着她，浑身都觉得不舒服，但每次转过头去，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大夫啊，我女儿怎么样？”
在边勒待了这么几个月，绿萝衣的边勒语倒学得挺快，已经能和百姓正常交流了，经过这几个月，她发现边勒地区的医馆少得可怜，这还是在都城，有不少生病的人，连草药都买不到。
若是以前，有人告诉她，有一天她会开个医馆治病救人，她是打死也不会相信的，这辈子她只会下毒，从不解毒，当然，姬倾烟那只奇葩除外。可如今她身在异乡，却干着治病救人的活儿，若是让姬倾烟瞧见了，指不定怎么笑话她。
娃娃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没事，就是夜里着凉了，我给你开个方子，一日两次，三天便能好。”
“大夫，您真是太好了，自从您来了，咱们的病痛少了不少。”一开始人们见这姑娘这么年轻，都有些不放心，他们知道的大夫几乎个个都已经胡须花白，因此很少人愿意去让绿萝衣看病，但一段日子下来，凡是她经手的病人都痊愈了，百姓们人口相传，说绿萝衣是个活菩萨专门来拯救他们的。
绿萝衣看着自己经手的病人一个个康复起来，是打心底里地感到开心，也许，这是一种实现自我价值的方式，也许很多时候，曾经你以为必不可少的东西其实并非那么重要。
看着重新绽放在绿萝衣那张娃娃脸上的笑容，夙夜似乎能明白梁月话里的意思了，也许，不打扰，才是最好的方式。
……
穿过市井的喧嚣，戴安将马车停在一个并不惹人瞩目的巷子里，对车里的人道：“主子，那我去了。”
“嗯。”姬倾烟掀起车窗的帘子，虽然离人群较远，但还是能听见时不时传来的阵阵叫卖声，也许是声音太大，把莫问都吵醒了，在奶娘怀里不停地动。
“咦，老大，有人占了我们的地盘！”马车外传来时轻时重的脚步声，约莫七个人，武功平平，苏子墨对姬倾烟摇摇头，应该是地痞混混。
马车看上去平凡简朴，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但既然已经送上门，不管瘦肉肥肉，总之都是肉啊！
“你们两个，上！”其他人守在巷子口，为首的男子个子极矮，一身褴褛，手里还拿着一根竹棍，看上去像是乞丐。
那两人闻言一下跳上马车，还不等头伸进去，就被踹了下来，惊慌地喊道：“老大！有人！”
“什么？”那矮子凑上前，恶狠狠地喊道：“车里的听着，你们占用了我们的地盘，要不留下租用费，要不留下一条命！”
姬倾烟嘴角微挑，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正向要开口，奶娘怀里的莫问突然大哭起来。
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姬倾烟轻轻安抚着。
“老大，好像有婴儿的哭声？”
矮子皱了皱眉，挥挥手：“放他们走吧。”这是他们的宗旨，不打劫老幼妇孺。
走？姬倾烟冷冷一笑，将孩子塞到苏子墨怀里，一把掀开帘子，居高临下，浑身散发着冷傲的气息：“这是在命令我？”
所有人看着突然出现的美貌女子瞬间都目瞪口呆，看得口水直流，却因这个女人的出现，周围的气温瞬间跌至冰点，这样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语气……
矮子慌乱地跪倒在地：“龙翔见过庄主。”见老大这么一跪，身后的所有人立刻双腿发软，如果没有听错，老大叫她……庄主？倾城山庄的庄主？那个杀人不不眨眼的妖女……姬倾烟？
看着一个个瑟瑟发抖的小咯罗，姬倾烟冷声道：“其他人都给我滚。”
龙翔立刻挥手让他们去巷子口守着，讨好地笑道：“主子您来了也不说一声，好让龙翔给您安排客栈。”
姬倾烟刚想拒绝，苏子墨突然拉了她一下：“莫问病了。”也许是这一路赶得，孩子太小来不及适应，还是找个地方住下来比较好。
“不要客栈，”客栈人太多，反而不利于养病：“找个安静点的宅子，一炷香的时间，去吧。”
“是！”龙翔屁颠屁颠带着一群人就去找宅子了。
见人都走了，苏子墨问道：“怎么还会认识这样的人？”
“倾城山庄的情报网遍及各个角落，各个群体，这个龙翔原本就是地痞流氓，但莫云看上他的能力，向我举荐，让他当个小头目，所以我见过他一次。”
苏子墨道：“这人骨骼精奇，武艺高强，只是刻意掩饰罢了，想来也是个人物。”莫云的眼光的确不错。
也正因为是莫云，姬倾烟才愿意留下这个龙翔。
“主子，东西都准备好了。”戴安回来后将新添置的衣裳都放进马车，姬倾烟点点头：“不用急着走，在这等着。”
果然，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龙翔就赶回来了：“庄主，都搞定了！”
“走吧。”姬倾烟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干的不错。”
龙翔大大咧咧地一笑，其实，庄主也没有人家说得这么不近人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