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看它过一阵花谢了、叶子枯了,就以为它死了,其实它没死!你把它扔在外面,随它日晒雨淋,到一定时候它就又活过来了,它是球茎植物,不死的!”操着皖南口音的女老板,两片薄唇脆朗麻利,说的是她手中的一盆香雪兰。
白盆,腰鼓形。狭长的叶,似兰草,开着一簇明黄、一簇鲜红的管状花朵,香气清雅袭人。还有一串待放的细碎花苞,让人对怒放的胜景充满想象。忍不住地喜欢,但是不敢买,心有余悸,不是价格,是怕它死。经验表明,但凡漂亮的花,多半难养;漂亮的金鱼,也是。(估计漂亮的人,也逃不出此法则,当然这一点男人更有发言权。)看着它们枯萎、死去,是件伤感而且残忍的事。
曾经有过一段草木生活,对侍弄花花草草充满兴趣。尤其迷恋大盆、大叶的常绿植物,像龟背竹、橡皮树,有它们那么挺拔地往屋角、桌边一站,疏朗大气,或伸展优雅的长臂,或举着笃定厚实的圆叶,随时给我提供清新的氧气。那一副绿意青葱、盎然向上的样子,让人不由得感到生命的蓬勃,生活的美好。
心动久了就会行动,重金购得一盆一米来高的橡皮树,到处查找它的生长习性,满腔热情想把它料理得更好,天天把硕大的花盆和每一片枝叶擦拭得纤尘不染。但是痴情总被雨打风吹去,短短几月之后,不知道它得了什么绝症,慢慢失了颜色,浇水施肥,日光浴,都不见起效,无计可施,只能眼睁睁看着它最终萎谢成枯干的标本,挫败感深重。想当年皇太极策马扬鞭从激战的疆场赶回京城,也无法挽留爱妃海兰珠的生命;顺治万千宠爱也不能治愈董鄂妃的病。一棵植物的死和一个生命的凋零一样,不和它所得到的爱成正比,有时甚至成反比。越是爱意深浓,越是无法长久。
当时满街飘荡着《你的柔情我永远不懂》,仿佛是橡皮树唱给我最后的挽歌。
但是看到生机盎然的植物,依然心生喜欢,在欣赏之余会有些心痒。鲁迅先生面对许广平动人的秋波时,应该就是这种又挣扎又彷徨的心情,“异性,我是爱的,但一向不敢。”当然鲁迅先生最后还是敢了。
对于我的败绩和顾虑,女老板尖声大笑:“你们这些人要不太勤快,要不就太懒,哪有这么养花的?不能天天浇水,也不能经常上肥,只要放在那儿,一周或十天,土干了,缺水的时候浇一点就行了。好养,一点都不难!”想想,的确如此,太关注势必太慎重,太重的爱,要不对方消受不起,要不自己无法维持。
真正的好花是不死的,它有一颗柔软的核心,即使花朵谢尽,枝叶萎黄,只要春风一吹,它自然会颤颤地吐露生机。
就像真正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