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台风“森拉克”要来了,中秋的月亮估计会蒙上阴影。
其实对于我而言,月圆也好,月缺也罢,只是一种概念。既然团圆,在匆忙浮躁的世间显得如此奢侈,那么月亮清辉之下这个团圆的节日,也只不过就像一个符号,给打拼的人歇歇脚,思思乡,或者让孤独的人沐浴着月光,抒抒情,抹抹泪。
最近一段时间的夜班,除了带给我走夜路的恐惧之外,还捎带了一个温馨的副产品:让我有了抬头看看月亮的机会。
但城市里的夜是醒的,不似乡里的夜,黑得那么纯粹,静得那么彻底。所以城里的月亮总感觉灰灰的,有洗不尽的浑浊,洒落下来的光辉似乎也掺杂着些杂质。
在深夜回家的小巷,每次抬头看见高空一轮灰白的月亮,总会不禁想起儿时在乡间月光下做的游戏,仰着小小的傻脸,望着头顶夜空清亮亮的银盘,然后埋头紧跑一阵,想着月亮一定被自己抛在身后了,一阵窃喜。但猛一抬头,却冷不丁看见月亮仍不动声色地挂在头顶正上空,静静地,将清辉一览无余地洒在我的身上。于是不甘心,再试,再跑得快些,更快些,气喘吁吁站定的时候,仰起头,月亮还是挂在头顶正上空。带着满心的疑惑,盯着月亮的脸,牵着奶奶的手,往家走。躺在大木床上还在想着神奇的月亮,一翻身,只见挂在窗棂的满月,无声地潜入窗,纤尘不染的光线透过床头的木质雕花斑驳地落下,那一刻,有了一种宿命的感觉。懵懂中,隐约发现,这个世界上,不离不弃的似乎只有这一轮皎皎明月。
果然。
后来,乡下远了,奶奶走了。
只剩下月亮,在想起它的时候,抬头,一轮在天,清辉无边。
“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带点凄凉。”隔着一个甲子的岁月,张爱玲对月光的阐释依然通透新鲜。让我在夜凉如水的中秋,一年比一年有了更深刻、更清晰的认同。
1995年9月8日,在美国洛杉矶的一所公寓里,张爱玲这个一代传奇才女陨落了。而这一天正是中秋月圆的前夜。这个将月光写出凛凛寒气的女子,终于没有沐浴到1995年最美的月光。
出身名门并在一年的时间内迅速崛起于上海文坛的张爱玲,正当才情喷薄、写作如日中天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结识了汉奸胡兰成。当23岁的张爱玲嫁给38岁的胡兰成时,没有婚书,没有礼服和宾客,有的是胡汉奸手书的十个字:“只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多么缱绻绵长的祝福,多么刻骨铭心的祈愿,足以令惊世骇俗的一代才女感动涕零,无怨无悔。虽然爱玲自己也认为“生在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但她的这场感情又何止是“疮”和“孔”,简直是无底的黑洞。一个在民族危亡之时背弃国家的男人,又怎么可能于乱世之中对一个女子负起应有的责任。也就是两三年吧,逃亡中的胡汉奸依然一次次地移情,爱玲终于心死如灰。毕竟是特立独行的才女,她的决断让人佩服,她宁愿萎谢,宁愿孤独至死,也不愿再纠缠下去。
然而,此后的张爱玲却再也没有一篇成功像样的作品。
爱就是爱了,没有道理,没有对错。就像一场梦,一个谶。
只是面对温柔如水的月光,张爱玲感觉不到温度和柔情,下笔之处是“蓝色的月光,那静静的杀机”。
不管是灰白的,清亮的;还是蓝色的,凄凉的。只要明月高挂,就会有相思满地,感慨万千。
这几天的阴阴晴晴,秋风一阵紧似一阵,今夜,不知月亮是否会一展芳颜?
虽然天气也像世事一样难料,但是只要我们的目光有了思念的温度,广寒宫里寂寞的嫦娥也会感动。
咫尺也好,千里也罢,距离不是问题,圆满只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