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听罢,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缓缓道:“你有几分把握?”
张羽道:“虽无十全把握,但想来试一试对于萧姑娘总是无害的。”
“试一试?”
清韵终于是转过身子,秋水眸子盯着张羽,缓缓道:“你可知此事关乎她的性命?你可知历来月魄宿主并无一个善终的?”
“你若无十全把握,就不该去说什么试一试。”
“倘若你一试无成,反倒让月颜见着你,重起爱慕之情,那岂非误了她终身?”她暗暗想着,轻阖双眸,又道:“此事关系月颜一生,我去也不能武断。”
张羽见她沉默不语,心知她是担心自己医不好萧月颜,其实他对于医理也并不精通,说是有十全把握,那是断然不敢的,这其中关节,他思考的十分清楚,就如清韵所说,此事关系着萧月颜的性命…
“你走吧。”
清韵睁开双眸,眼光不再看向张羽,飘向止心崖方向,“我并不怪她因你而冲撞了我,即便月颜她一向乖巧听话。”
“只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并非你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你如今神通有成,还记着昔日琼霞派,御剑长老对你的恩情,你,很好。”
张羽道:“师尊恩情,没齿难忘。”
清韵微微颔首道:“如此说来,月颜也没算看错人,只是月魄寒气一事,你我均不能妄自定夺。”
张羽心中疑惑,暗道:“我以体内煞气一试,纵然不成,想来对于萧姑娘也并无多大的危害,为何她如此谨慎?”
但想来萧月颜毕竟是她最心爱的弟子,她如此小心,也是有道理的。
殊不知清韵只是担心萧月颜再见张羽之后,情丝深种,那时只怕耽误了她的性命…
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至于张羽究竟能否帮助到萧月颜,这件事,恐怕还要从长计议,从大雪林中他帮助萧月颜压下体内寒气来看,并不能说明什么,须知之前清玄真人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而况张羽那一身煞气,对于常人有害无益,这一点,他们二人彼此都清楚。
“师兄,清韵师叔她怎么说?”
张羽自断水亭回来后,紫凝便迎了上去,只见得张羽摇首道:“我也不知…”
“你也不知?”紫凝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张羽想着清韵最后的几句话,从其话中意听来,她似乎并不怪罪萧月颜违背师命一事,这件事似乎还另有隐情,只是任他再怎么想,也决计不会想到这全是因为清韵怀疑萧月颜对他动了情。
“只是你要知道,有些事情,并非你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想着清韵这句话,只觉她实是话中有话,却终是想不透这其中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罢了,我也并无十全把握治好萧姑娘体内的月魄寒气,此事还是回到御剑峰问一问师尊再做定夺的好…”
而况不日他就要与凌灵启程去寻那蓬莱仙岛了,凌灵的伤势虽得清玄暂时压下,但也是托不得的,萧月颜这里,却也真是没有什么好法子。
“你欲以你体内赤炎煞气驱散月魄寒气?”
御剑峰崖前,清玄听了张羽的诉说后,缓缓摇首,“你体内的煞气极其霸道,但其也确是天下至阳之气,或可对那月魄上的寒气有所抑制。”
“但你须知,你体内煞气至阳固然不假,可同时也是至邪之气,并非常人受得的。”
张羽道:“弟子曾在山下救过一位朋友,对方也是受了极其阴寒的伤,也是借助这股煞气将其治好的…”
“你知道,何为月魄宿主?”
清玄背对着张羽,负手而立,微微偏过头,道:“剑即是她,她即是剑,月魄与其同气连枝,其上的阴寒之气化为她体内血气的一部分,你可以驱散她周身的所有血气吗?”
张羽听罢,微觉愕然,他以往只道只要萧月颜远离那月魄便可,不料竟会是如此,“如此说来,岂非…”
“这就是为何我昔日竭力阻止清微掌门妄动月魄仙剑的原因。”
清玄缓缓道:“月魄其上的阴寒剑气,非一般人可以忍受得了,若要使用月魄,须那人体质极阴极寒,方可与这月魄上的阴寒剑气相辅相成,如此方能发挥出月魄的真正威力,但如此一来,这月魄上的阴寒剑气便化为了那人体内血气的一部分,每一次使用月魄,都将耗费她体内气血…到得最后,那人必将血气虚乏,受寒气侵蚀而亡。”
“什么?”张羽心中震惊,“既然如此,萧姑娘岂非…”
清玄再未说话,只是银眸眺向天边,那湛蓝的天空之上,仿若浮现了另一个人的容颜,“上一次月魄剑阵开启,萧月颜就因体内血气消耗过巨而昏死了过去,而后虽然几经调养恢复了过来,但经过那次,她体内的阴寒剑气再难控制,多次复发,我虽习医多年,但于此亦是束手无策。”
张羽道:“莫非,就真的没有方法吗?”
“或可有,或可没有。”
清玄缓缓合眸,至少那个时候,他们没有找到方法。
过了几日,清玄又向凌灵体内注入了一些真气,她待得终是有些腻烦,吵着问张羽何时离去,张羽心中担忧她的伤势,想着也是时候启程去蓬莱了。
“木头,快走啦!”
屋外,凌灵已是收拾好行装,在催促着张羽快些启程。
她又转身看向一旁的清玄,道:“道长,我那瑶梦可就暂时寄放在您这里了。”
清玄道:“若要修复此剑,恐怕还需要多些时间,你从蓬莱回来后再来取剑也是不迟。”
凌灵看了他一眼,玉葱般的纤细手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微微偏首,缓缓道:“道长你以为我们真的来寻着那蓬莱?”
清玄亦是看向他,银色双眸映出凌灵俏丽的容颜,“自是可以。”他这句话也并非安慰凌灵,不过是他以往去过那儿,那便证明蓬莱是存在的,只要存在的事物,就定然可以寻到。
二人在屋外说话,张羽收拾好自己的屋子,看着那刻痕漫步的墙壁,深吸口气,自回到这里后,他便发现这屋中的一应事物都没有改变,干净整洁,仿若他以往还住在这里时一般…
“听师尊说,紫凝一回到御剑峰便在打扫这间屋子…”
“师妹待我极好,我却让她在昆仑山下枯等那么久,此次去蓬莱,她若愿跟我去,我断没理由拒绝,只是…”
他心中轻叹一声,微微摇首,暗道:“那蓬莱虚无缥缈,也不知究竟是否能寻着,若然寻着了固然极好,寻不着,凌姑娘的伤势始终没有办法治愈,我张羽也只有一死以谢她恩情,既是如此,又何必再带他人前往?”
张羽想着,最后瞥了眼那醒目的墙壁,转身踏出屋来,“师尊。”他当先对清玄作揖,“我与凌姑娘就此别过。”
清玄微微颔首,不发一语。
张羽与凌灵并肩正要转身离时,但见天际两道剑芒闪过,疾速的朝御剑峰落来。
来人却是林剑英与苍梧,但见苍梧走在前面,脸色阴鹜,待看到张羽和凌灵时,更是重重的冷哼了一声。
林剑英跟在他后面,垂着眼帘,神色平静,却也不知在想什么。
“御剑长老。”
苍梧与林剑英走到近前来,当先对清玄行了一礼。
清玄对他二人轻轻颔首,算是还了礼,只听苍梧冷声道:“御剑长老,此女乃是冥绝宗的妖女,何以救她性命?”
原来自那日萧月颜等人帮助张羽脱困后,苍梧一直心有不甘,几次面见林剑英,要将这张羽和凌灵赶出琼霞派,林剑英多次婉言回绝,却哪晓得他性子上来了,再不顾及什么,竟是有亲自去御剑峰向清玄问个明白。
清玄尚未开口回答,林剑英已是微微皱眉,苍梧这句话颇有兴师问罪的味道,却是失了礼数。
“你们御剑长老慈悲为怀,不像有些牛鼻子,满口的假仁假义,事到临头,却是见死不救!”
这苍梧几次刁难凌灵,更是口口声声骂她妖女,她心中不快,便抢先说出话来刺他一刺。
“小妖女莫要逞口舌之利,你且看今日你能不能离开琼霞派!”
凌灵丝毫不惧他,走上前,双手叉腰,嗔道:“你敢威胁我!”
苍梧冷冷道:“这逆贼与你串通一气,我琼霞派素来嫉恶如仇,御剑长老不过是看你们可怜,是以出手相救,莫要以为如此你们便可有恃无恐!”
“况且魔教中人素来为我正道所不齿,有师门祖训在此,又何必我来威胁你?”
他这两句话说的看似轻飘飘,其实绵里藏针,乃是在告诉清玄,纵然他贵为御剑长老,也不能坏了琼霞派的门规的。
清玄听得这两句话,却也没什么表示,倒是林剑英沉吟一声,上前一步,笑道:“苍梧师叔,此事…”
“代掌门,琼霞派千年祖训,莫非你也忘了么!”
苍梧的一句喝问,倒是让林剑英哑口无言,只听他缓缓道:“对于此魔教女子,决不可姑息!”
“哼,牛鼻子好大的威风,就不知你有没有本事留下我了!”
凌灵知道苍梧的本事厉害,但她性子本就吃不得一点儿亏,如今被人指着鼻子骂,当然是忍不下去了。
苍梧眼中精光闪烁,沉声道:“那你就看清楚我的本事!”
说着伸手朝凌灵肩膀抓去,凌灵但觉对方这一抓劲力十足,心中暗叫不好,“这牛鼻子太厉害,我与他交手,定然吃亏!”
心中这般念头闪过,身子却是不退反进,双掌齐出,疾如流星,“啪啪”两下,苍梧的脸上立时现出两个红印来,却是凌灵当中打了他两个耳光。
其实以苍梧的本事,何至于被这么一个小姑娘打耳光?只是凌灵心思机敏,知道他那方才一抓,劲力十足,寻常人定然是想着躲避,但只要她身子一退,苍梧掌上的后劲便至,那时凭借她的修为,任她退到天边,也是躲不过去的。
情急间她只得兵行险招,向前踏出一步,苍梧不料她竟会如此,错愕之际,凌灵以落星掌发难,他不料这女子竟有如此奇特凌厉的掌法,待得反应过来时,却是晚了。
凌灵一招得手,众人均是一惊,张羽心中虽是震惊,但凌灵这套掌法他也是见过的,如今见她使来,竟是比往日还要厉害了几分,苍梧一招没得手,他生怕对方再发难,悄然走到凌灵身边,将她身子拉到了自己身后。
凌灵虽是一击得手,但那毕竟是出其不意,之后苍梧有了防备,她哪里会是对手?心中正自踌躇,忽而感受着自己被一只温暖有力的大手握住,心中稍安,瞥了眼张羽,面上不禁浮现一丝笑意,只消有他在,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清玄不禁多打量了凌灵几眼,方才她施的那套掌法确是落星掌无疑,只是那本是萧奕的绝学,怎会到得这个女子手里?
正自纳闷,但见苍梧脸色愈发阴沉,心中微动,情知他被这小姑娘羞辱,已然动了杀意,不由上前一步,缓缓道:“苍梧道长何必动气。”
苍梧道:“御剑长老莫非要维护这两人不成?”
“并非如此,琼霞派岂非是任他人来去自由之地?”
他此话一出,张羽,凌灵,林剑英均是一惊,凌灵与林剑英本指着清玄断会维护张羽,那样苍梧再怎么闹,也闹不出什么动静来,岂料他如今竟是在帮着苍梧?
“你师尊怎么回事?”
凌灵低声问了张羽一句,但见他只是微微摇首,似乎也不甚明了,一颗心更是沉了下去。
林剑英眼露担心之色,又听清玄道:“你欺着掌门与几位执事不在之际,擅闯琼霞派,欺负一些年轻弟子,莫非真当琼霞派无人了么?”
他这几句喝问,分明是在问张羽,他急忙上前一步,摇首道:“师尊,弟子并无…”
“亦不必解释,如今苍梧道长,林掌门与我均都在此,却也不必同于世俗武夫,以多欺少留下你。而林掌门与苍梧道长的身份尊贵,轻易不与人动手,与你交手,亦是不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