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一直在飞舞着,好在没有吹大风,所以那伞还能撑得住,只不过要随时摇晃一下雨伞,因为长时间不摇晃,那雪花就会在伞上集聚起来。
虽然道路提前做了处理,可到底也不是那么好走,刚下的雪在地上被盐融化掉,鞋子踩上去很滑,有两次木槿都差点摔倒,好在紧紧的抓住了石岩的手臂。
“石岩,不行,我走不了了,”木槿用手按着自己的小腹,略微有些难受的对石岩道:“我觉得在这雪地里走肚子好像更痛了,我……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幸亏没走多远。”
“回去家里又没医生,”石岩白了她一眼,把雨伞递给她,在她跟前蹲下来:“上来,我背你。”
“这下雪呢,你背我能走吗?”木槿迟疑着,手里撑着伞,又望了望大雪飞舞着的天空,摇摇头道:“石岩,我们还是别去了,可能是……大姨妈刚来,我这痛经来着呢。”
“万一不是痛经呢?”石岩没有站起来,继续催促着她:“你快点,赶紧上来,别磨磨蹭蹭的耽误时间,房东不还等我们回来吃圣诞大餐吗?”
木槿犹豫一下,最终还是顺从了他的意思,整个人趴在他的背上,两条手臂把他的脖颈给箍着,两只手则紧紧的抓住雨伞的手柄。
剩下还有一公里多的路,石岩背着木槿慢慢的朝前走着,因为雪一直在纷纷落下,所以地面很滑,他走每一步都很小心,深怕把背上的木槿给摔倒了。
木槿只觉得这样走更慢,于是忍不住低声的道:“石岩,要不我还是下来走吧,等你背着我到医院,估计天都亮了呢。”
“什么啊,这不马上就到了,”石岩抬起头来,看着前面那栋已经能看见的医院大楼道:“你乖乖的在我背上呆着就可以了,我估计再用二十分钟肯定能走到的。”
二十分钟?木槿目测了一下他们和那医院的直线距离,如果真的是一条直线到达的话,估计不用二十分钟。
可实际上直线是达到不了的,地面上的路毕竟是弯曲着的,不可能到每一栋建筑物都有一条直通的路,所以她猜测半个钟看能不能到。
其实并不是很遥远,要是在平时,也就十分钟的样子走到了。
偏偏今天在下雪,而且路面很滑,最主要的是石岩还负重,她可不轻呢,有一百零五斤,也不知道石岩以前有没有负重走过路?
木槿想到这里,猛的想起,几年前,她和石岩刚结婚时,曾经去爬山,当时她东施效颦的要求他背她上山,他最终的确是把她给背山上去了的。
好吧,看来她是小看自己的男人了,现在虽然是雪地路面滑,可到底是平路,和当时上坡的陡路比起来,应该要轻松一些才是。
这样想着,木槿也就没有再要求下来自己走了,而是乖乖的趴在他的背上,尽量不让自己的手臂勒紧他的脖颈,双手死死的抓住雨伞的手柄,让自己和他都不被雪给淋到。
只不过,到底是雪地里走路,好几次石岩都差点滑倒,最终木槿实在的觉的过意不去了,在他放她下来休息时,坚持不让他背她了。
“前面大约三百米就到医院了,我自己能行,”木槿坚决的拒绝着他的背,然后逞强的道:“我这会儿肚子没那么痛了,可以走了,你在一边扶着我,帮我把伞撑住就行了。”
石岩见木槿坚持,看她那样子好像的确不是很痛了,于是不放心的追问了句:“你真的能走了?”
“能,”木槿回答完这句,即刻就迈开脚步朝前面走去。
石岩赶紧拿了雨伞跟上去,三百米路平常人也就是五六分钟就到了,可这是下雪天,而且木槿人又不舒服,所以俩人搀扶着,最终还是走了十五分钟才走到。
急诊科的玻璃门紧闭着,石岩推开门带着木槿走进去,把正在趴在分诊台吃东西的护士给吓了一跳,因为她没有预料到今晚还有病人过来。
“先生,你太太怎么了?”护士见石岩用手扶着木槿,而木槿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何况一只手还放在小腹上,即刻猜出她是病人。
“我太太说她肚子不舒服,隐隐约约作痛,”石岩即刻用德语给护士解释着,然后又追问道:“你们科这会儿有妇科医生值班吗?”
“妇科医生没有,”护士看着石岩摇摇头,然后想了一下又说:“不过产科医生倒是有一个,妇科和产科是一家,你到产科诊室找产科医生看一下也成。”
“谢谢!”石岩扶着木槿,在护士的带路下,慢慢的走进了急诊大楼的产科诊室。
“怎么个情况?”产科医生见木槿用手按着小腹,即刻站起身来,用手指了一下旁边的小床,示意石岩扶她在那床上躺下来。
“我肚子有些痛,”木槿说完这句才猛的想起自己不会说德语,于是赶紧追问了句:“医生,你会说英语吗?”
“会,”医生简短的回答,把她的手从她腹部上拿开,“赶紧说你这究竟怎么了?”
“我……”木槿把自己的情况给这医生说了遍,最后才说:“我以为是月经来了,可又不太像,因为来的那东西颜色很淡,不太像以往的月事。”
“你月经推迟一周没来了,会不会是怀孕了?”医生皱着眉头,看着躺在床上的木槿用英语问:“你用试孕纸测试过没有?”
木槿摇摇头,然后又赶紧声明道:“那个,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生病,不,一直以为自己是病人,还有一项检查没出来呢,所以,我就没有……”
“谁说生病就不怀孕啦?”医生迅速的抢断木槿的话,又看了石岩一眼皱着眉头道:“你们俩这么大的人了,能不能有点生理常识?先查个血看是不是阳性吧。”
“啊?”石岩和木槿几乎同时啊了一声,俩人面面相觑,他们俩的确是没有朝怀孕这方面去想。
白惠蓉虽然极其不愿意到看守所里去等待被审判的这段日子,可石洪峰并不打算出面帮忙,所以,她虽然是残废一个,最终还是难逃去看守所等待审判的命运。
好在她那说过不再理会她的父亲,终究还是没有真的到完全不理会她的地步,而是给看守所打了一通电话,让她免去了和众人一起共用一个房间的辛苦,给了她一个单独的小房间。
和别人一起住大宿舍她怕被人欺负,可她一个人住一个宿舍她又寂寞得好似时间都不走了似的,只觉得一天过得比她以往的一年都还要久。
什么是度日如年?
年轻时白惠蓉觉得石洪峰出差的日子她过得度日如年。
后来她觉得自己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却迟迟等不到结果的那个过程是度日如年。
而今,她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看守所里,身边安静得连一个有气息的东西都没有时,她才真正的体会到度日如年的含义。
从早上六点,她就醒过来了,用拐杖拄着去了趟厕所,其实就是在这个房间的角落放了个桶,而且这桶都还是她自己掏钱买的。
看守所的房间不是宾馆酒店的房间,不可能有洗手池卫生间什么的,就是住一二十个人的大宿舍都没有,更别说这间关押她的小房间。
看守所都有放风的时候,而这个时候一般也就是上厕所的时候,她刚来也是去大厕所上的,只是,她拄拐去和人家挤厕所,自然是挤不过的,而且还被一个凶婆娘直接给推倒在地上,半天都挣扎不起来。
她白惠蓉这一辈子从来不曾过过这样的日子,虽然小时候没有父亲,可母亲一个人也把她带得很好,即使小时候家里穷,到底也还没有穷到连上厕所都要看人脸色的地步。
所以,一连三天被人推倒挣扎不起来还得求人帮忙扶起的白惠蓉,在看尽别人的白眼时最终发狠,自己掏钱买了一个塑料桶放房间的角落,每天早晚提到大厕所去倒掉,这样就免去了和人挤抢厕所之苦,不过却要忍受自己拉出的臭味在房间里弥漫的痛苦。
早上五点,白惠蓉就醒了,她躺在房间里这张狭窄的单人床上,因为只有一条腿的缘故,翻身都不是很顺畅,于是就那样干躺着等天亮。
昨晚她肚子痛,起来拉了两三次,此时,整个房间里弥漫着她拉出来的恶臭味,刚开始还差点让她吐了,好半天才忍住。
她盼望着早上六点半的到来,因为那是所有人起床刷牙洗脸上厕所的时间,而她也只能在那个时间去大厕所里把自己拉出来的东西给倒掉。
度日如年已经不能准确的形容她此时的焦躁心情,或者用度时如年才更准确一些,明明早上五点到六点半,也就一个半小时而已,可她却觉得好似等了一年半那么漫长。
时间真的走得很慢,她不仅一次怀疑那墙壁上为了照顾她而挂着的一个破烂的时钟是不是坏了,因为她每次抬头,好像时针和分针都没有动似的,只有那秒针在滴答滴答的慢悠悠的走着。
好不容易,就在白惠蓉在床上再也躺不下去时,外面终于传来了起床的哨子声,然后是门口传来哐当的铁门声响。
“白惠蓉,起来洗漱上厕所吃早餐了,抓紧时间啊,只有半个钟,然后开始干活。”管教喊完就走开了。
白惠蓉从床上坐起来,挪动身子,拿起放在床边的拐杖,这才拄着拐去墙角边提上那红色的塑料桶,恶臭味直朝她鼻子里钻,臭得她当即就想吐。
她拄着拐杖走不快,过道并不是很宽,其它大房间里涌出来不少的人,而她拄着拐杖提着便桶就在这人群中间艰难的行走着。
“TMD谁这么缺德,昨晚拉屎没有擦屁股哇?”人群里响起一声愤怒的声音,而且粗声粗气的,听上去就对这人群中的恶臭味非常的不满。
好在别的人没有跟着起哄,主要是时间有限,很多人抢着奔向厕所去洗脸刷牙上厕所,然后是奔向饭堂吃早餐。
看守所里的早餐很差,如果是免费的那种就更差了,据说菜都是不洗的,早上的黑窝窝头盐水等,据说去得晚的连黑窝窝头都没有了就只能喝加了点盐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