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师这才给她解释,意外怀孕保险公司是可以报销的,也就是说可以免费做手术,只需要去保险公司开具一份证明就可以了。
木槿弄明白后苦笑了一下,然后淡淡的道:“我是刚来德国不久的外国人,我没有在德国买保险,所以就不用去保险公司开什么证明了。”
拿了麻醉师出具的证明去找上午的女医生,那医生对她说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八点钟,这已经是因为教授打了招呼给照顾了,否则会安排在三天后的。
当然,今晚十点后就不能吃任何东西了,甚至连水都不能喝,因为害怕麻醉时候食物反上来堵塞住气管,引起不必要的危险和麻烦。
原本明天一早来都可以的,可石岩怕木槿回去后又变卦,于是坚持今天下午就住院,因为有教授给这边打招呼,所以给她预留了一间单人病房。
晚上十点后不能吃东西,一直要坚持到明天做完手术之后,这个时间有些漫长,所以晚上九点钟的时候,石岩又给木槿送了宵夜过来。
“我六点多才吃了晚饭,这会儿哪里吃得下?都没饿呢?”木槿真是服了他了,当她是猪啊,那么能吃?
“这是房东阿姨做的树头包,她一再吩咐你要多吃点,”石岩把从家里带来的宵夜拿出来,除了树头包,还有牛奶和纯果汁。
木槿其实很想说我吃不下,这和饿不饿没有多大关系,这主要是没有心情,想着明天这个时候,自己的孩子就不在自己的肚子里了,她就难受得一点食欲都没有。
可她到底什么都没有说,还是拿起这房东老太太做的树头包,慢慢的往嘴里塞,树头包是德国出名的面包,据说是最好吃的面包之一。
或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她并没有吃出任何的味道来,只是因为石岩在这里,她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勉强,毕竟,她昨晚答应和他一起为了明天最大化的幸福而妥协,权衡和放弃。
所以,她还是坚持着把这些食物往自己的嘴里塞,不管是树头包还是牛奶亦或是纯果汁,好在石岩给她带来的分量不算多,她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总算是全都塞进嘴里去了。
“你早点休息,我晚上就睡在旁边的沙发上,”石岩用手指了一下旁边的沙发,还笑着打趣的道:“好久没有睡过沙发了,都不记得睡沙发是什么感觉了。”
“其实,我什么事都没有,也不需要照顾,”木槿看着他说:“你完全可以回家去睡的,明天早上再过来是一样的。”
“我难得跑来跑去的了,”石岩把她吃了的茶几收拾一下说:“你知道我这人特懒,何况我刚刚来时又开始下雪了,这会儿出去冒着雪回家还不如就呆在你病房里来得舒服呢。”
“……”
木槿没有再说话了,她知道石岩留在这里的目的,其实说穿了就是怕她半夜里突然又变卦了,然后偷偷的起来逃跑了。
她记得曾经看过的一部狗血网络言情剧就是这样的,女主好像也是患什么重病不能生孩子,可女主很执着坚持要生,男主不允许她生,要求她做掉,最终女主就偷偷的逃走了。
那部狗血言情剧的书名她想不起来了,只知道是一个网络上比较有名的作者写的,她不知道石岩是不是也看过那部狗血言情剧,所以才如此的提防着她。
她想石岩这完全是多虑了,她不是狗血言情剧里的女主,她也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和那么坚定的决心以及那非人的毅力。
她就是一个普通平凡的女人,普通平凡到从来都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普通平凡到做任何事情都首先为自己打算的地步去。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是橙子曾经挂在口头上的话,而她也深受其影响,所以处处都为自己打算,事事都以自我为中心,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才会做,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一般都是坚决不去考虑的!
这个夜晚,石岩是真的没有离开她的病房半步,让她有些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些心酸,明明他们俩在做一件极其残忍的事情,却表现得如此的坚毅,就好似在做一件多么壮烈的事情一般,不容忽视,不允许临阵脱逃!
第二天早上八点,一护士阿姨进了她的病房,带她去了检查室,在给她的下体放药丸前还曾对她说:“你如果想要留下这个孩子,现在还来得及。”
她苦笑着摇摇头,低声的说了句:“不留。”
不是不留,是不能留,因为她不是勇敢善良坚强无所不能的女主,所以,她要为了自己的生命牺牲掉肚子里孩子的生命。
护士听她这样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给她的下体放了颗药丸,说这药丸有利于子宫张开什么的。
等她从检查室回到病房,还没十分钟,护士阿姨又给她送来了一颗药片和一杯水,让她把这片药给吞下去,木槿当然还是照做了。
吞药片的时候,石岩就站在她的旁边,她把药片送进嘴里,端起那杯水,微微仰头,就把那药片给吞了下去,吞得毫不含糊。
吞了药片后,她就开始犯困,在床沿坐了会儿就撑不住,最终是躺到床上去睡着了,睡多久她当然不知道,总之后来有护士进来,说是要开始手术了,然后就把她这张床推出了病房。
木槿一直想要保持着自己的头脑清醒,然而她到手术室时神志却已经不清了,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说让她上手术台,可她居然是自己爬不上去,后来好像是有人把她给扶上去的。
上了手术台后,迷迷糊糊中好像还看见那个麻醉师来了一下,笑着跟她打招呼说是她的麻醉师什么的,她不记得自己究竟回应了没有。
总之,她最后的记忆是胳膊上传来一阵发麻,然后就再那样沉沉的睡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吴悠赶到医院时,是上午的九点多,因为石岩说手术可能在十点钟的样子,她还想着提前过来见木槿一面的。
然而,等她赶到时,木槿已经进手术了,而石岩在手术室门外走廊的尽头抽烟,一支接一支,抽得很厉害。
她没有即刻走上去喊儿子,只是远远的看着,她知道儿子心里难受,一如她自己心里一般的难受。
木槿的病情和别人的不一样,虽然还没有照CT,但是他们都知道,德国人的严谨是全世界都出名的。
既然木槿的血液里有肿瘤的提示,而木槿全身上下除了没有照CT的头部,其它地方都没有肿瘤的迹象,那就充分表明,肿瘤百分之九十在她脑子里。
人总是很奇怪,其实石岩在和木槿办理结婚证前就知道她患有阿尔茨海默病,就知道和她结婚以后将不会有孩子。
所以,对于孩子,他应该是没有报任何期望的。
可谁也没想到,木槿不仅没有阿尔茨海默病,而且还会意外怀孕,而正是这没有想到的意外,给了他们太多的惊喜。
只是惊喜如此的短暂,现实如此的残忍,在大喜过后,即刻迎来的是让人无法接受的大悲,这让他们谁都难以接受,也无法接受。
石岩把手里的这支烟抽完,扭头过来准备把烟头丢垃圾桶的瞬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母亲,稍微一愣走了过来。
“妈,你过来了?”石岩把烟头丢进垃圾桶里,抬起头来时脸上已经有了笑容:“木槿八点多就被推进手术室去了,这会儿……估计在做手术了。”
吴悠把自己手里提着的保温饭盒给晃了晃:“我早上起来特地给她炖了鸡汤,在德国这地方,找一只土鸡可真不容易,到处都是火鸡呢。”
“谢谢妈了,你考虑很周到,”石岩脸微微一红,有些尴尬的道:“我……都没想到这些,就只帮她买了手术后需要的东西而已。”
“医生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出来?”吴悠朝那边的手术室望了望,只看见还是红灯在亮着。
“医生说让我别在门外等,说要中午过后才把她推出来呢,让我回家去,等下午五点才过来接她就可以了,”石岩说到这里有些烦躁的道:“德国人就是麻烦,再别说手术结束了就赶紧把她推到病房里,还非得留在里面,你说我能放心的走开吗?”
吴悠很少听石岩埋怨什么的,这还是第一次听他埋怨人,而且还是埋怨德国的医生,由此可见,他对木槿的确是很担心的。
“好了,德国人有德国人的处事方式和原则,不让木槿那么快出来,也许是手术后还要留在里面观察几个小时吧。”吴悠倒是理解德国医生的做法,于是赶紧安慰着自己的儿子道:“我们耐心点不就成了?总之是小手术,木槿应该没什么事的。”
“说是这样说,可没见着人,心里总是……没那么踏实。”石岩说话间又叹息了一声,恰好有电话打进了,他即刻掏出手机到一边接电话去了。
而手术室里的木槿再次有意识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多了,她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护士阿姨,那护士阿姨倒也尽职,在她睁开眼睛时也就看见她了。
“你醒啦?”护士阿姨过来用英语亲切的问她:“现在感觉怎样了啊?”
“我……好痛……”木槿用手捂住肚子,用英语说了声好痛。
是真的很痛,那种痛和几年前做手术时的生拉活扯的痛不一样,这好像是一种被利刃刮过的,却又留下深深痕迹的那种痛。
痛,明明是从小腹传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总觉得是在心窝那一块痛着,而且透过心脏的毛细血管,迅速的传递至全身,直达四肢百骸。
“能不能忍受得住?”护士阿姨见木槿痛得额头都在隐隐约约的冒汗,不由得关心的问:“如果忍受不住,可以给你打止痛针的,不过止痛针却不利于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