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一群没脑的疯子!”
愤怒的咆哮,自喉间宣泄而出,却意外的变成了一声歇斯底里的嘶吼。
铁娃很痛苦,痛苦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受伤的野兽。
他的嗓子早已沙哑,但令铁娃痛楚万分的源泉,却是一只无形的小手。
数米开外,云芸妖姬凝着脉力,毫不留情的擒住了铁娃的脖颈,一点点的发力,直到铁娃眼珠翻白快要窒息的时候,小手一松,任凭他瘫软在地。
随之而来的,是云芸妖姬极尽寒冷的声音,
“闭上嘴,这里是齐天戈壁,不是在你家里。你的叫声,只会惹来妖兽的窥伺。若你想找死,选在无人时。”
“嗬,咳、咳咳咳。疯子..呵呵,呵呵呵..”
铁娃很是难看的笑了,有眼泪难以抑制的掉落,滚到嘴边,还是那样的咸涩,
“都是疯子..”
一天之中,铁娃第二次哭了。
泪水是委屈、是无奈、是酸楚、是痛苦、是懊恼、是悔恨、是恨..
十二岁的铁娃,真的很难承受这么多。
可与他年龄相仿的他们,为什么会如此坚毅的继续承受着。
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自己的生命做突破。
难道不是只有疯子,才会这样做麽。
泪水,默默的流着。
他不知道,当自己这一次哭过之后,还会不会像以前那样,慢慢的就给忘了。
阳光,还是刺眼的。
光辉之外,有木剑飞去来,极速穿梭。
那柄褪去颜色的剑,狠狠地插入了巡天身前的沙中,剑柄入土,沙土见红。
有黑血如泉涌,渐渐喷成血柱,云芸妖姬又斩了一条大蛇。
很幸运,这条刺蝰,是有妖丹的。
春秋巡天舔去了飞溅到他嘴边的蛇血,同样的咸涩,手中那块烤糊的肉,已经冷透了,很硬、很腥,可他还是撕咬了一口,细细的嚼着,说:
“一年以前,曾有很多人问我,他们说,小天,你的资质与天赋都是极好的,为什么要放弃武道呢。”
“我原想沉默的。因为我觉得,不喜欢的东西放弃掉,不是很自然麽。可是我不能对他们这样说,要知道,那些人绝大多数是真的很关心我。”
“所以,我只好说,天底下,研习武极大道之人已有太多,或许我不太适合。”
“他们又说,你这样想是不对的。”
“武极大道开创了一个全新的时代,每一个人总要适应的。凡事要先尝试,才会一步一步变成强者。”
“我原想告诉他们,其实强者,只是有了弱者做衬托,哪怕这个弱者,已经很强了。何况,强到了极致又当如何,终有一天是会腻的。”
“可是我怕他们不理解我说的,所以,深感乏味的我,只好保持了沉默。”
“为了让他们不再问,也为了我自己不再说。于是,我又开始跟着云教习,枯燥的学着。”
“天底下,应该没有比学习,更为枯燥的事了吧..。”
“我想,你应该能想象到的..。”
“一个本就很小心的我,还要跟着云大师学会更小心的活..”
“渐渐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枯燥了,是真的很枯燥啊..”
“练功、背课、静心、打坐..”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在生死之间,超越自我..”
“从而练就成自己心目当中,那种无可匹敌的超级武者..”
“超级武者..”
“呵呵..”
“我们不说这个。”
“还记得麽,我曾对你说,武道这东西,门槛是很低的。”
“低微到了什么程度呢,低微到,你都打爆了隐逸蜂的毒囊,还活着回到了篝火旁。”
“你说我们是疯子,我倒认为,你比我们要疯狂的多。你什么都不懂,不是麽。”
“你拼命的跑,拼命的躲。你害怕了、绝望了、反抗了..”
“很侥幸的,你没有死..所以,你下意识的就会认为,你拥有了冲我们大吼大叫发泄不满的资格。”
“也许、不,没有也许的。在你得到这点微不足道的资格之前,你一定将我们所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唯独欠缺的,只是当着我们的面,把那些脏话不断重复,然后,使其深刻。”
“而首先,你要活着,好在,你成功了。”
“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啰嗦呢。”
“要么闭口不说,一说起来尽是些没用的..”
“你这样想,就对了。”
“在这里的人,他们每一个都与你非亲非故..”
“只有我,被你救过。也正因为你救了我,我才会一次一次的对你说。”
“但是,你听好了..。”
“世上没有一个人,会将自己用生命积累出来的经验,平白无故就告诉你的。”
“除了你的至亲。”
“有时候,甚至你至亲的人,也不会说。”
“因为某些东西,只是从嘴里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太苍白了。”
铁娃脸上的泪,早就被风吹干了。
云芸妖姬的眼,也随着西偏过去的骄阳,同方向鄙视着,说:
“似你这样的怪胎,我相信,世上仅你一个。除了你,任何一个有能力的人,都不愿在这五彩缤纷的大千世界里,清心少欲的活。”
“如果你的心气可以放低一点,你会发现,原来太始天地中,我这样的人,最多。”春秋巡天如是说道。
吞下最后一个哽咽,略显颓唐的铁娃走到了巡天身边,慢慢的坐了下来,然后很平静的问道:
“教习,你那有水麽。”
“有,但我不会给你们的。”云芸妖姬不悦的说道。
不知是被膈的,还是怎么,铁娃恍惚了一下,才对巡天说道:
“我想你费了半天劲,才说了那么多,口一定很渴,那水,其实是想给你要的。”
春秋巡天闻言,也是一愣。这算是关心麽,为自己要水喝,还是他想通了什么呢,于是提起劲,回道:
“跟随云大师出生入死,最不缺的就是吃喝。如果你也感觉口干,我想那头九尾蜥,或是那刚被杀死的蝰蛇,它们的血虽说凉了,也很难喝,但确实解渴。”
“懂了。”
铁娃遂又站起身,走到了蝰蛇的尸体旁,扣了扣蛇身,鳞片异常的坚硬,捏一捏蛇腹,软一些。于是捡起一块较为锋利的碎石,好不容易才将蛇皮割破了,耐心的接了一把黑血,折回了巡天身边,
“下一次历练,我想,我要准备一点东西了。”
春秋巡天将铁娃掌中的血,全都喝了,一滴不剩。
“这种蛇的血,没有毒麽?”
“有,毒量很轻,喝完这些,最多让舌头麻木。”
“我也尝尝去。”
正当铁娃埋头舔血时,外出的那几人,陆续赶回来了。
每一个人都变了样,身上多了很多武装。
可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却又带着各式各样,触目惊心的伤。
“云教习,救救我!”
坚守着最后一丝神志,亡命才得以逃脱升天的白梵,跌跌撞撞的发出了最后的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