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毁掉一个人的最好方法是什么呢?
让他站到最高峰。
然后再把他推下去······
楚玄盘膝而坐,吞吐纳气,直到东方天际抹上一缕霞辉。
他面色无波,宛如一位历尽风霜的老者,只是少了一份从容不惊。
抬头看那朝晖。绚烂无比,如画一般,虽不刺眼,却刺入心。
楚玄逐渐的皱起眉头,眉间拱起如折叠曲山,隐隐萦绕一丝戾气。那是属于少年人的傲气凝结。
“小孩子老是皱眉头会变老的。”窗外有熟悉的声音传来,清澈淋漓,如甘泉涌心。
楚玄一愣。
熟悉无比的声音,那是属于母亲独有的温和的声音。
仅仅透过窗户开出的那一小方天地,楚玄看不见水灵兮的身影,却能感受她的存在。
无数的夜晚,她在自己的宫室前流连,斜倚着玉桐树,看玉叶摇曳,生生不息。她喜欢玉桐,所以皇宫里种满了玉桐,但是楚玄知道,她的眼里看的是那不落玉叶,心中装的却是自己所爱的人,愿意用生命与一切去守护的人。
他是知道的,他的母后身上有着巨大的秘密,他不知道是什么秘密,他是猜的,从她那时而露出愁容的面庞中猜出的,还有他们那血肉相连的心。
楚玄的口舌有些干燥,“母亲,有什么事吗?”无人的时候,他更愿意称那个女人为母亲,而不是母后。
“应该是你有什么事?”水灵兮如此问道。
楚玄默然,无言以对。
“母亲,你觉得我应该继承皇位吗?”楚玄说罢,之感觉口舌更加干涩,声音似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无法大声,无法宣泄,无法自己。
“这自然是要看你的想法了。”水灵兮柔声道。“你的路,由你选择。”
楚玄面露苦涩,“权力,多么美妙的一件东西!”
少年的脸色突然变红,透露出一股绝望的生机。“继承了皇位,我就无需每日苦修,平淡度日。只要我一声令下,百万雄军任我号令!无数高手修士唯我马首是瞻!什么绝世高手,什么武学天才,在我眼前,都只不过是一场笑话!我会拥有我想要的一切!,还有······还有很多······”
“你的底气不足啊。”水灵兮平静的说。
楚玄一愣,脸色一僵。“底气啊······”
他拼命的告诉自己,继承皇位有多么的好,多么的好,到头来却被一句底气不足刺破了所有自我欺骗与麻醉。
楚玄突然有些恼羞成怒,哪里不好了?继承皇位哪里不好了?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还想拥有多少?你凭什么······
“早点下定决心吧,否则,这迷茫会毁了你的。”清灵的声音传入楚玄耳中。
权力与力量,总是一个矛盾的话题。矛盾而又千丝万缕缠绕纠结。
拥有权力,自然可以掌握力量,掌握别人的力量;拥有力量,自然也可以获得权力,以力量获得。
“这世上有一种存在,叫做天才,唯有天才才可以十全十美,令人嫉妒的拥有一切,我曾经也是这种人,可是现在,我别无选择。”楚玄望向窗外,茫然的眼,看的是那看不见却又看的见的东西。
“你错了,你从来不是天才,现在不是,过去也不是,一直都不是,只是你高估了自己罢了。”水灵兮平静的道。
楚玄一愣,苦笑道:“母亲你还真不怕打击到孩儿啊。”
“能把你打击的死了心也好,省的你摇摆不定,最终毁在犹豫不决中。”水灵兮淡淡道。
楚玄一阵沉默,而后道:“其实,比起那虚无缥缈,充满险恶的仙道,我真的找不出继承皇位的任何坏处,而且就算真的存在所谓的永生不死的仙道,如今的我,也根本没有一丝把握迈入其中。”
“说出了心中所想,是否也有所明悟呢?”水灵兮淡淡道。
楚玄顿时无言,有时候,很多事明明心中了解,却无法释怀,硬是让自己陷在迷茫之中不愿清醒,直到将这一切毫无保留的说出来,才会豁然开朗,如云播见月明。
可是,即使清醒了又如何,心中若无所期盼,又怎会欺骗自己?清醒了倒不如醉着。
心脏猛地一痛,一袭黑衣从眼前闪过。
如墨,入魔······
“我最喜欢这玉桐。”水灵兮轻叹道。
楚玄一惑,暗自思量这话中意。
“你可知玉桐有个传说。”水灵兮道。
“孩儿不知,”楚玄道。
“玉叶不败,花开过眼。”水灵兮叹道。
“过眼花开?”楚玄大惑,这“玉叶不败”他是清楚的,玉桐树又称不落叶,其叶如玉,玲珑剔透,翠绿如翡,其叶千年不落。然而这“花开过眼”又是何意,皇宫之内,处处是玉桐树,却从未见过这树开过花。
“母亲,这玉桐不是无花之树吗?”楚玄疑道。
“确实无花,但有个传说,玉桐也会开花,只是转眼刹那,不过一眼之间,因此常人难以见到,而见到的人,心中的愿望就会实现。”水灵兮轻道。
“能实现愿望吗,倒真是个美丽的传说。”楚玄笑道。
“那么,母亲的愿望是什么呢?您贵为一国皇后,还有什么愿望难以达成吗?”
“小玄”
“恩?”
“你所见到的还太少。”
楚玄默然,的确太少了,他有着太多太多的迷惑无法解开,或许,这才是他迷茫的本质。
母亲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