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时间,她卧病在床,兰亭阁中除了司命因为放心不下九溪的伤势,破例让她搬进主殿修养之外,倒也没什么大事发生。不过,半个月来司命却是未曾踏进她的住所半步,屏儿虽然每日都会过府,闲嗑一两个时辰,却是只字不提司命和九溪,生怕引来她的伤心。最后,在她的软磨硬泡之下,勉强告诉她,这半月来司命都是衣不解带的侍候九溪,甚至放话说要娶她为妻。
祭月苦笑着,却是不再追问什么。直到三日前,打算趁着身子大好,耍会剑锻炼锻炼身体,突然想起早前去主殿偷吃的时候将宝剑丢在司命的房中,无奈之下,只好蹑手蹑脚的潜入主殿,打算不动声色拿回佩剑。
近日,因九溪搬入主殿,司命破例许了几个宫婢入殿侍候,使得祭月潜伏的难度有所增加。大抵因为时候尚早,运气也算不错,一路过来却是不曾弄出半点动静,就在她绕过云柱打算推门躲入主殿的时候,一阵轻轻浅浅的声音成功将她吸引过去。
她隐在院中长势甚好的杏树后头,兴许觉得非礼勿看真君子,伸出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却又透过指缝瞧得很是热闹。
石亭子内,司命左右手各执棋子厮杀的很是精彩,亭子丈外,假山灌木左侧宫娥抚琴,右侧宫娥吹箫。琴声袅袅,箫声缠绕,一曲清雅而又动人的云袖舞起,杏风浮动,倒也算得上乘之作。
院中翩翩起舞的人正是九溪,三尺青丝绾成追星流月髻,簪着一支红杏鎏金兰玉钗,身着一袭锦彩描花雪缎宫装,外罩一件羽绫袄赤绸映月披风,下系一条浅红烟罗醉花裙,舞步之间风流漫漫,颦笑倾城。
祭月瞥见司命瞧着九溪的眼神,如痴如醉,这让她多少有些伤心。所谓同人不同命,大抵如此。
待九溪转身瞬间,祭月终于明白了司命如此形态的原因所在。朱唇不点而红,烟眉含愁,秾纤得衷,像极了画中持枪之人,这才是司命青睐九溪的真正原因。
“今年杏花开得甚好。”屏儿站在旁边看着司命下棋,突然出声。
司命落棋的手一顿,目光似有似无的拂过杏林一侧,“无甚分别。只是,我交代之事,可有眉目?”
屏儿眉目间隐着一层难以释怀的不忍,高声说道,“诚如主人所料,司南羽在南疆堕伽蓝处。可惜堕伽蓝擅长囚魂术,只有祭月那般纯粹修炼而来的魂魄才能突破重围,直捣黄龙。祭月整个生命都是主人给的,为主人而生,自当为主人而死,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事我自有分寸,你不用管那么多多!”司命声音顿时深沉起来,不难听出话中不悦和警告之意。
屏儿自小跟着司命,自然知道飞碟对他的意义,欠着苦涩,“主人既然狠不下这份心,又不甘心就此放手,那么这个不光彩的角色就由我来当罢。”
“你……正是孩子心性。”司命权衡左右,最后还是决定让祭月去一趟南疆,“罢了,你暗中跟着,若有危险火速来报。”
“主人,还有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半个月来,每夜过续灵力给她却又不肯让她知道,这般偷偷摸摸,搞得自己真元受损又是为何?”屏儿生怕司命不让她问,干脆一口气开门见山。
“不过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司命亦然起身,背对屏儿,怨怼而又苦涩的拿起黑子,继而落下。
“司命哥哥,我刚才舞的好不好?”九溪娇俏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司命转身,笑得如沐春风,“甚好。”
他总归是要回到母星的,感情这种东西还是尽早斩断为好。
“公主舞姿卓绝,当真应了那句此物只应天上有。”屏儿附和着司命,小小年纪演技却是不错。
“真的么?还是屏儿会说话,今儿我亲自下厨,醉舞阳好不好,司命哥哥最爱的菜呢。”
“你身子刚好不宜太过操劳,让御膳房准备就好。走吧,起风了,否则待会又要吵着吃药了。”司命拢了拢九溪因为跳舞而有些凌乱的鬓发,和煦清醇,却是尽量不让自己去看躲在杏树后面的祭月。
直到他们走了许久,祭月才从杏树后头走了出来,因为离着远,她并未完全听到司命和屏儿的对话,不过司命对九溪那么温情的一幕还是狠狠的伤了她的心。
大抵,她的心态还算坚强,转身回了主殿,摸到落下许久的宝剑剑,默默离开。这个地方,她大约不会再来了。屏儿说的没错,她既然是因司命而生,那便这一辈子都是司命的奴仆,调查堕伽蓝寻找司南羽一事,她还真是没有退却的余地。
南疆,浔阳城东,茶楼厢房。
祭月单脚搭在长凳上,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潇洒的将花生米粒上抛入口中,略是悠闲的咀嚼。
“这面具……”南风异不舒服的鼓捣脸上鬼谱面具。
祭月板着脸,伸出手指,一本正经的帮他整了整面具的边角,“挺好看的,鬼谱佛心,相得益彰。”
“……”
“如果你不怕被北堂家逮到的话,就摘下来吧。我是无所谓的,反正好久没打架,手有些痒。”祭月坐直身子,一脸兴奋的上前,右手拾起桌上长剑,促狭不已。
“啪。”南风异右手压祭月手上的长剑,泛蓝的眸子瞄了她两眼,“其实这面具挺好的……”
此番南下,不过是为了逃婚,却不料在郊外生了一场大病,如果不是遇到祭月,他这条命早就完了。承蒙她不离不弃照顾了三天,他身体恢复的七七八八,本也没有特别的去处,听说祭月打算去南疆寻找司南羽,便主动请缨同行,如今想来,也许真的是鬼迷心窍。
“小异子,你看,那说书的小姑娘长得还真是标致呢。”祭月眼眸冒着亮光,将碟子上最后一颗蚕豆塞进嘴巴,颇有节奏的嚼着。
“她叫茶女,等等,你叫我什么?小异子?”南风异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哦哦。”祭月拍拍衣角,手肘撑着桌面,滑头滑脑的瞧着南风异,“连名字都知晓呢。若是北堂小姐也这么好看的话,你岂不是亏了?抛着温香软玉不要,天涯海角跟着我去调查堕伽蓝,你当真不怕被我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