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期的青年人才培训，对于陆柯奇来说是仕途生涯的终结。燕逐对他深表同情。一个人对于别人的不足，往往记忆最深。更何况这种不足还是由权威人士——下一任学生会长定性的。以至于陆同学一夜之间已然化身为十恶不赦之徒、全民公敌，总有在背后对其议论纷纷者。
这种揪着小辫不放的心态自古便有。燕逐的家乡沽月市长城县，埋了一位北宋宰相。这位相爷姓章名惇字子厚，在浩浩历史中本应占有一定地位，可与苏东坡有恩怨，在官场是是非非中摸爬滚打，因性格原因得罪了不少人，最后被列入《宋史?奸臣传》。骂名一背就是千年。好在经过梁启超等大学者正名，章惇如今在网络词条中被冠上新的称号：“北宋杰出的政治家、军事家、改革家、书法家、诗人。”
可怜相爷得平反，坟前荒草已蔓蔓。
同情是一回事，但毕竟那是别人的事；感叹归感叹，人还得睡觉吃饭。
程诗为了迎接英语四级考试，学习热情高涨，燕逐爱屋及乌，也在这叽叽咕咕的异国语言上苦下功夫。这种共同奋斗的日子无比充实与幸福，两人依旧进行着柏拉图式交流，连牵手的环节也未曾上演。
转眼考试已至，两人相互鼓励后奔向了静涛大学本部考场。虽说高考失利以来，长久未遭受考试的鞭笞，但因前段时间的努力，燕逐并未觉得慌张。反倒如释重负——考完后便可挑一个好日子约上程诗出游。
但是大部分人并没有约会作为试后奖励，事先也未曾致力于学习。一种压抑的气息笼罩在整个校园上空。全国性考试纪律严格，每个考场配备两位老师，手机信号受仪器干扰，各处还有巡视人员，多方位的监考措施愈发加深了紧张的气氛。
离开考尚有二十分钟，燕逐东张西望打量四周，仍有不少空位。战友们或埋首于双臂间，或目视黑板发呆，或拨弄收音机为听力部分做准备。少数几人窃窃私语，神色也是颇为凝重。闲来无视，燕逐也与身后一位格外成熟的汉子攀谈。
“英语这东西真是烦！”
“是啊，学了一辈子也没学出个名堂，高中考试就没考好过！”
“你大几的？”汉子用浓重的声音问道。
燕逐答：“大一。你大几的？”
“研一。”
……
广播宣布开考后，教室里稍稍升温的气氛立刻被镇压。考生们掏出收音机，调整至最佳状态，等候听力环节开始。为了公平起见，听力考试采用电台广播形式，每个人自备一台收音机。这一举措加快了电子制造业的发展，促进了每年考试期间收音机的销量。
当然，对大部分人来说，这台收音机一辈子或许只有这一次发光发热的机会了。
听力考试延续着高中以来一贯的风格，先是测试阶段，用一条9磅15便士价格的衬衫为考生们争取了大量审题的时间。
“Hello，I……”通常前几题较为简易，会给考生们一个缓冲时间。没多久，耳中所闻便从英文转变为“@#￥￥%&%……%*”。这时燕逐会急中生智，将注意力转移到四周。战友们的书写声无形中给予了最大的援助。“A是三笔，C是一笔。B的两笔写得比D慢。”根据这一定理，听力考试一路势如破竹。
仿佛为了给考生助威，广播台神来一笔，在长篇大论的英语交流中突然蹿出“我的爱如潮水，爱如潮水将我向你推”的歌声。考场里立刻掀起了小范围的骚乱。最后电台重播了一遍部分听力内容，终于让教室再归宁静。小插曲变相提高了考生们的听力成绩，但也在燕逐脑中种下的《爱如潮水》的旋律。
接下来是漫长的选择题。一个个单词跳跃在眼前，讥讽着燕逐的记忆力。脑中音乐旋律依旧没有退去，一时有些无从下手。燕逐当机立断，跳至最后作文处，用洋洋洒洒的数行英文，填满了试卷，也把四散的注意力收拢。回过头来再审题时，仿佛容易了不少，竟有颇有信心地一一作答。
恍恍惚惚结束了考试，出门又是一条好汉。燕逐感觉这次发挥良好，原来大量题目依靠江湖流传的口诀都可以轻松处理——“三长一短就选短，三短一长就选长，两长两短就选B，参差不齐C无敌。”再有举棋不定的，也可联系上下文解答，若上一题是A，前一题是B，这题就去C和D中选一个。
走在人群中，拨了程诗的号码，还在关机状态，燕逐决定先回寝室修整一番。途中遇上了小刘海张烁。
“发挥怎么样啊？”小刘海娇滴滴地问。
“还行啊，你呢？”
小刘海耸耸肩：“Easy。”
“吃惊！”
小刘海把手搭上燕逐的肩，道：“我跟你说啊……”
燕逐慌忙拨开他的手臂，莫名想起“男女授受不亲”一词，强作镇定说：“你说什么就直接说，不要勾肩搭背的。”
小刘海说好，于是把手搭上燕逐的肩，道：“我跟你说啊，我用了高科技。”
“哦？什么东西？”看他神秘兮兮的模样，燕逐也不再计较。
“你上厕所没看到？英语四六级包过，手机1XXXXXXXXXX。”
“见过，还有考研考公必过，同性交友，一夜情，手机1XXXXXXXXXX。”
“讨厌，我说正经的呢。”小刘海抛了个媚眼。
燕逐吓得浑身一颤，忙道：“您说，您说！”
“我打那个号码，真的有人接。我付了钱，他们寄给我一个小仪器，戴在耳朵里面。考试的时候，就一直通过仪器给我报答案。”
“你瞎扯吧？这也行？”
小刘海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芯片的东西，放在掌心玩弄：“就是这个。”
燕逐大惊：“你还真有高科技？”
小刘海拨了一下刘海，一脸得意地说：“当然，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回考试，妥妥的。”
“干嘛跟我说这个？”
“考试考得太爽了，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喜悦嘛！”
燕逐不再多言，心中大骂无耻，想自己耽搁着伟大的爱情事业复习应考，却有人不劳而获，颇为愤慨，加快脚步匆匆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