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说杨春妮受到惊吓,只要稍事休息就会没事。同时叮嘱我,不能再让她受到刺激。
随后的日子杨春妮在家里住了一星期,她只能向学校要求延续假时。学校不知道杨春妮怀有身孕,因而不同意她的请求。于是杨春妮挺着肚子去上学,结果弄得满学校风言风雨。杨春妮只能谎称已订婚,生完孩子后就举行婚礼。
在家无聊,翻开邮箱。
看着一封封邮件,细读里面稀奇古怪的剧情,就像是在听故事一样。来信的地区不同,大都是偏远的市区和县镇,本市的微乎其微。我现在没有充分的时间,只能把其他市区的求助信搁置一边,着重去看来自本市的邮件。其中有一封引起我的注意,因为我的车就是在他们那里租来的。
打开邮件,细读起来。
“只要到了每日夜里九点钟,我弟弟就跑到车库玩捉迷藏,玩着玩着就在后备箱里睡着,醒来时却说是和妈妈一起睡的。可是我妈妈近期都不在公司里,我觉得我们家里的车库有问题,您可以帮我查查么。”
读完邮件去看时间,已经超过一星期。
我尝试拨打她留下的号码,结果通了。电话里她问我是谁,我报名自己的身份。随后她告诉我,她的弟弟失踪了。在一个星期前某日夜里,她的弟弟就不知去向。她搜遍了车库里全部的车,包括那些被客户开走的车,却仍旧没有找到弟弟的影子。
“还有一辆车我找不到租车人,因为身份证是假的。”她的声音很消沉,略显自责。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神经即刻紧绷起来。走到窗口望着满目的阳光,我租来的那辆车就停在门口,而且我用的身份证也是假的。
脑子一阵零乱。
我在电话里告诉她,我有时间会过去看看,随即就挂断了电话。
我取出钥匙,打开自租来就从未打开过的后备箱。起先撬开一条窄窄的缝隙,随即我鼓足了全部勇气打开后备箱。当我看到后备箱里的一幕时,惊呆了。里面真有个小男孩,卷曲着身子,拇指插进嘴里,面色白如宣纸像是死去了一样。我不由得想起前几日,车子里面就总有奇怪的声音,我想一定就是后备箱里发出来的。
我抱出小男孩,轻声呼唤。
他的拇指离开嘴,随手垂向地面。我手忙脚乱地脱掉他身上的衣服,检查他的身体情况。他的皮肤还是柔软的,四肢并没有僵硬,也就是说他应该还有气息。我打开全部的车窗,尽量让新鲜空气灌进车里。随后启动车子赶到市区医院。
到了医院时,我抱着他跑进去,焦急如焚着,就像是自己的孩子。我向医生说明情况,这孩子被憋在后备箱里至少一星期。医生接过我手里的孩子,带上氧气罩后推进手术室。我在手术室门口焦急等待,很想知道手术的进展,却只能静坐在这里傻等。
整整两个小时,手术室的灯总算灭了。
医生走出来,说的第一句话是让我办理住院手续而不是让我通知患者家属。我悬起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就连医生都说这是个奇迹。虽说孩子重新有了生命体征,但现在还不稳定,因而要留院观察一阵子。我连忙去办理了住院手续,随后拨通手中的电话。
“喂,你弟弟现在在市区医院,你们过来一趟吧。”
“我弟弟怎么样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现在的情况很稳定,你不用担心。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等你过来我在给你解释。”
那是医院里最好的病房,他在里面接受护士的照料。我在门口探视两眼,随后走到医院门口。今日的阳光很亮,可落下的却是遍地冷光。有萧瑟的风迎面而来,像是只落在脸上的冰手。我在门口静站了五分钟时间,一辆停下的红色轿车里,走下十八岁左右的女孩子。
她很慌忙,行色匆匆,连车门都忘记锁。于是我知道,她就是男孩的姐姐。
“我弟弟在哪?”她问。
我把她带到病房前,隔着窗口探视。她眼角坠出两行眼泪,却不想让我看见,于是用手背慌忙地拭掉泪滴。可以看得出来,她是个表面很坚强,内心很柔弱的女孩子。我轻声地安慰她不用担心,她的弟弟没有生命危险,只要在医院里静养一阵子就会没事。
“谢谢你。”她说,我却很惭愧。
“你说的那辆车子是我租的,你弟弟就在那辆车的后备箱里。”我说把双手插进裤兜,略微惭愧地看着地面,“憋了一个星期。”
她在门旁的塑料凳椅上坐下,听到弟弟在后备箱里憋了一星期时间后,就暗暗地啜泣起来,“如果没有给我打电话,或者我没有给你发邮件,我弟弟是不是就要死在里面。”
“有可能。”我暗暗地看着她的侧影,身影消瘦,楚楚可怜。
她本应该责怪我却没有那样做,毕竟这件事情我们都有责任。她若悉心地照顾弟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我若当初使用自己的身份证,也不会让她的弟弟在后备箱里憋那么长时间。但现在她的弟弟至少是安然无恙的,这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件好事。
“我们的妈妈死了,就在一个星期前,是车祸。”她似乎没有什么朋友,于是很多事情都憋在心里。在遇到我的时候,她选择把心里面的情绪倒空,“我们是单亲家庭,家里面除了我和弟弟就只有妈妈。现在妈妈没了,我要担起公司和照顾弟弟的事。幸好弟弟没事,否则我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
“你应该高兴才对,你的弟弟现在很安全。”我安慰。
任谁都无法安抚她的情绪,隐隐啜泣。
夜里,风很凉很凉,城市渐暗。
杨春妮穿着宽松的黑毛衣,咖啡色靴子和黑色棉丝袜走出学校。她慢慢地拉开车门,慢慢地坐进副驾驶,把冰凉的小手放在我的肚子上,每次都用这样的方式来为自己取暖。我开车带她回到家里,打开暖风机。我们这里没有供热系统,取暖已经成了问题。如果没有杨春妮或者说她没有怀孕,那么我倒是会一直留在这里。但现在我必须要考虑到外面租个房子,起码要让她肚子里的孩子过一个暖冬。
第二日杨春妮请了假,我们距离学校较近的位置租了套两室一厅,拥有完善的供热系统,而且家具一应俱全。我在小区物业缴纳了供热费,随后就带着杨春妮搬进这里。晚上的时候我会在这里陪杨春妮,而白天我通常都会一直在侦探社里。
某日。
电话响起。
打来电话的是男孩的姐姐。她说,她的弟弟已经出院,现在在家里休养。我表示很高兴能听到这个消息。随后她告诉我一件奇怪的事情。她的弟弟并不知道妈妈的死讯,却一直念着妈妈的名字,还说妈妈回来看他。更加怪异的是,她妈妈出车祸时开的那台车,鬼使神差地出现在公司的地下车库里。期间她联系了负责这起交通事故的交警,交警表示也不知道事故车辆的去向。
她有意要请我帮忙调查,我答应了。
中午十二时,我选择在阳光最明媚的时候出门。二十分钟的时间,我轻车熟路地来到这间租车公司。公司在马路的旁边,有一扇宽四米的铁门。可以看见各种低中高档轿车,整齐有序地停在院子里。我的车就是在这里租来的。通过院子能看见一幢二层小楼,一层办公,二层住宅。
她自房子里面走出来,和我打招呼。随后把我引到院子右面的地下通道口,走进地下车库。车库里面有很多的车子,看上去很破旧。她说这些车子都是妈妈生前收回来的,全部都是二手汽车。工作人员会在地下车库里对车辆检修翻新,确保车辆的安全性后才能租给客人。
在车库的最里端,我看见一辆扭曲变形,破损严重的高档轿车。车厢呈扁平状,前车轮全部破裂,车盖就像是被咬掉一半的面包。
“我妈妈生前开的车,也是收购回来的二手车。”她说。
“你说是它自己跑回来的,有监控录像么?”我问。
“除了车库其它地方都有。”她说。
我走到这辆已经看不出模样的报废轿车前,朝挤压得不成模样的驾驶室看去,随后往后备箱里瞄了两眼。根据车子破损的情况来看,事故现场是极其惨烈的。车胎已经完全破裂,车身已经完全报废,除非有吊车,否则无法将车子送回车库。
“你确定车子不是被人送回来的么?”我问。
“车辆车应该被送去销毁才对,没有理由被送回来呀。”她用这种方式来回答我的问题,很有道理。
“那就奇怪了。”我思索起来。
“出院以后我弟弟一直说看见了妈妈,我想她会不会是真的回来啦?”她谨小慎微地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