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浩言坐在办公桌前,长出一口气,忙了两个多月,接到手的项目总算结束了,客户对产品非常满意。老板鉴于技术研发部门的优秀表现,决定给整个部门放两天假,休息休息。同时项目奖金也追加两成。谭浩言做为该部门的总监,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里都疯狂了,大家呼喊着万岁。
次日休息,谭浩言和同在苏州的老友通了电话,相邀一起游太湖,晚上便在一起吃饭,闲聊起来。
刘海是他在大学的同学,两人从同一座城市进入首都的一所象牙塔,又恰恰被分在了同一个宿舍,经过攀谈发现,两人趣味相投,便引为莫逆。大学毕业以后,他们研究了一下,一致同意来苏州发展,七年时间就这样转瞬即逝。
“浩言,我们来苏州也有七年了吧,你现在还单身一人,租房子住呢,你和江雪到底怎么回事?前一阵子还听说你们打算结婚的,后来怎么就没有信了,这事我也是才知道,真的假的?”刘海说。
“差不多吧。”
“什么叫差不多啊,这事真有假有?你们分了?”
“没呢,她被公司公派出国深造了,明年秋天能回来,婚礼就只能往后顺延了。”谭浩言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
“真有你的,你们怕要成为咱班最晚结婚的了。看看兄弟。”刘海摆了个pose,然后指指自己接着说道:“我女儿都会叫爸爸了,羡慕吧。”
“你不提这事还好,你提这事,我就心烦。下周我还要请几天假回老家一趟,愁死了。”
“我提什么事啊?”
“还有什么事?结婚生子呗。我老爸给我下通缉令了,让我回家相亲。还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谭浩言自嘲的笑笑。
“啊!”刘海却是被吓到了。
时间追溯到上周二,谭浩言整个晚上都在加班,天快亮了才趴在办公桌上打了个盹,等醒来的时候又接着投入到工作当中,上午九点实在困得不行,便到走廊里吸一支烟提提神。
“老谭,电话找你!”公司里的一个职员拿起电话向走廊里喊道。
“我这一天天忙都忙死了,这又谁啊,真是的。”谭浩言掐灭手中的烟,嘟囔着走了进来。“抽颗烟都不得消停。”他自言自语道。
“老谭,你爸的电话。”刚才那个职员急匆匆走到谭浩言身边低声说道。
谭浩言愣了一下,困意霎时去了大半,然后向那个职员做了一个合掌拜谢的手势,嘴里还说到:“感谢,感谢。”
“爸,我浩言,找我有事?”谭浩言轻声轻语的说到。他知道平时爸妈给他打电话都在晚上,除非有要紧的事说。
“浩言啊,你现在忙吗?我和你妈有几句话要和你说,要是忙就算了。”
“爸,您说,我不忙,现在正好没什么事。”谭浩言急忙说,他真的怕家里出了什么事。现在项目做到这个节骨眼上,谁都走不了。一时间竟感觉自己像是老了许多,拿电话的手都有点发抖。
整个技术部的人都放下了手头上的工作,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向谭浩言,这个平时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恶魔的设计总监,在工作忙的时候,即便是上头找他,他都敢顶回去,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看他那熬得通红的两眼,在结合项目上出了的问题,整个技术部都成一锅粥了,他竟然说正好没什么事。再结合电话里说的几句话,怕是家里出了什么问题。技术部的人各自揣测着自己的想法。
谭浩言抬头扫了一眼众人,大家又赶紧低下头忙自己手头上的事情。
“浩言,你看啊,你也不小了,咱家隔壁那张婶的儿子都结婚好多年了,孩子都会叫奶奶了,我和你妈也着急不是。”
听了这话,谭浩言那提起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至少不是家里出事了。但仔细一想,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话的意思,老俩口八成是想要抱孙子了。谭浩言的脑袋翁的一下就大了,从小到大,他最不敢忤逆父母的意思,街坊邻居都称谭浩言是孝子。可是这他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和老爸打哈哈。
“是啊,春节回去的时候我看过,小孩长得挺可爱的,呵呵。”
“浩言啊,今天早上你张婶抱孙子过来和我们聊天,你也知道。”谭父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酝酿措辞。“看人家抱孙子,我和你妈也羡慕。我们的意思呢,你也老大不小了,能不能尽快把婚结了。过两天你能不能把你常提的那个女孩带来家看看?”
“爸,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她现在不在国内,春节能回来一次,到时候我领她回家给你们看看。我保证下年秋天一定结婚。”谭浩言压低声音说到。他可不想让公司的员工胡乱议论。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电话那头传来了谭浩言母亲的声音。
“浩言,你可别骗我和你爸两个老家伙,其他的我不管,最近你得回来一趟。隔壁张婶的大舅子有一个女儿,是个老师,人张的也不错,看样子也老实本分,你回来看看,我和你爸已经答应人家了,这亲怎么都得相一相。”
“妈,您不能这样啊,您这样给我安排。我怎么和我女友交代啊。”
“我不管,你怎么说都得给我回来一趟,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自己考虑。”
啪,对方电话挂断了,谭浩言依旧拿着电话傻愣。之后几天也只能化“悲痛”为力量,埋头于工作当中,忘掉一切。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说的没错啊。”刘海调侃了谭浩言一句。
“你也这么说啊,我真的无语了。那天晚上我给江雪打电话说了这事,江雪竟然支持我去相亲,她不让忤逆两个老人的意思,她说大不了不同意就可以了。最后竟然要我给她讲相亲的过程,这都什么事啊。”
“无可厚非啊。其实她说的又没有错,换位思考一下,相互理解嘛。”
“伤透脑筋了,不想了,来喝酒。”
两人举起酒杯对碰一下。
“cheers!”
“cheers!”
谭浩言和刘海分开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了,刘海准备给他叫个taxi,被谭浩言拒绝了。“不用打的,我走回去就行,正好醒醒酒。”
“浩言,你今天可喝的不少,路上自己多注意安全,那我回去了。”
“放心吧,拜。”谭浩言做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走了。
初夏的天气,夜里还很凉爽,一阵阵微风拂过,让人顿感禁不住的惬意。虽已入夜许久,但整座城市依旧灯红酒绿。路旁的一座宏伟建筑,高档的消费场所,从中散发着纸醉金迷的味道。
谭浩言昏昏沉沉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虽然夜风带走了他的几分醉意,可他的脑袋依旧迷迷糊糊。他抬起低垂的头,双手揉了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身体不太灵活,有些不听使唤。像是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似的。
都说借酒消愁愁更愁,许是醉了以后思绪更加清醒吧。谭浩言把他从大学毕业到现在的点点滴滴都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从大学毕业后的散伙饭,到后来和刘海来苏州认识了江雪,以及第一次找工作的经历,直到现在,好多有些模糊的记忆都变得格外清晰。
还记得刚来苏州的一年多,他和刘海去太湖乘游船赏景,刚登船便看到一男孩落水,船上的母亲流着泪恳请周围人救救她那不会水的孩子,他和刘海看着周围麻木的人群没有多想直接跳进水里,救起落水的男孩。如果当时没有刘海在,他也许就会被那男孩强烈的求生欲望摁在水里活活淹死。谭浩言当时也是慌了阵脚,忘记了救落水人的基本常识。那一次,他们第一次认识了江雪,同样也是那一次,他和刘海在公安局留下了案底。
当时,一个船员以他和刘海湿漉的衣服弄脏甲板为由赶他们下船。谭浩言是北方人,脾气拗的很,几句话合不来,就和对方动起手来。如果刘海能劝说两句估计也就没什么了,可偏偏好脾气的刘海也拗不过气了,两人的大打出手直接导致了在拘留所里吃了三天饭。如果不是江雪保释了他们,怕是他们要吃上半个月的牢饭了。
谭浩言使劲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霎那涌进的思绪都甩掉。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一屁股坐在客厅里那松软的沙发上,随即抬头看一眼墙上的挂钟,零点三十,江雪那边应该是正午吧。没有犹豫,他直接拨通了大洋彼岸的电话。
“喂,江雪,我想你了,你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
“挺好啊,就是有点想你。哦,对了,你回家相亲了吗?记得结束了以后给我讲一下过程啊。”电话那头传来的咯咯的笑声。
“你还拿我开涮啊,你就不怕我看中了那个女孩,直接和对方结婚了。”
“你敢?”江雪狠狠的说到。
“呵呵。”谭浩言一阵傻笑。“不敢,不敢。”
“最近还忙吗?”江雪关切的道。
“刚闲下来,整个项目昨天才结束,今晚上和……和刘海在一起吃饭,喝了点酒,这会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呢。嘿嘿……工作上忙点到没什么,只是上星期……上星期我爸那通电话让我郁闷啊,你倒好,还来调侃我。”说着,竟然要哭起来,不等江雪安慰他,他又接着说道:“想起相亲这俩字我就难受,到……到现在我都没想好,回去怎么和老两口说。愁死我了,还……还不如死了算了,到也轻松。”
“好啦,好啦,以后不开你玩笑了,没有生气吧。”
“我哪有那么小气,呵呵,你是知道的。”
“嗯嗯嗯,我家浩言最大度了。”随之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刘海也真是的,明知道你不能多喝,还不劝着你。一会挂了电话要早点休息,哦对了,不准洗凉水澡,要不明天会头疼的。”
“嗯,我知道了,爱你。”
“爱你”
挂掉电话,谭浩言便直接躺在沙发上昏睡过去,等再次醒来,却发现两个手拿招魂幡的阴差站在自己的面前。谭浩言浑身打了个激灵,愣愣的看着这两差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