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宅里,王锦舟正指着自己的儿子骂道:“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成天就知道给我惹祸。”王年少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的站在那里。妻廖氏护卫着儿子道:“好了,你教训够了没有,儿子不是说过,是那个老太婆要打他他才还手的吗!还有那个房老头,幸亏是遭了天谴,要不然受伤的就是你儿子了。”
王锦舟怒道:“都是让你给娇惯坏了,如今更是无法无天了,闯下这样的弥天大祸,你不但不知悔改,反而还护着他。”
廖氏蛮横的道:“我怎么就不知悔改了,我们怎么就有什么弥天大错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是心里惦记着那个小蹄子,索性迁怒到我们母子身上了。”
王锦舟捂着自己的额头道:“果然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你这样的母亲,我怎么还能盼着自己有个好儿子呢?”
此时只闻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传来,只见房秀影双眼红肿,声音嘶哑的跑进来拉着王年少就是狂捶狂打,边捶边道:“你还我哥哥命来,你还我哥哥命来。”若是平时,廖氏必不会善罢甘休,但此时她也自知理亏,便只是皱着眉头护着儿子,强忍住心里的怒气。
王锦舟心里不耐烦至极,但也知此时不能将她得罪,便遣人拉开她。她也不继续打骂了,而是坐在椅子上哭个不停,王锦舟就低声下气的劝道:“夫人不必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夫人应保重自身才能使哥哥嫂嫂放心不是。”
房秀影冷冷的看着王年少,依旧抽泣道:“你好好的在家祸害旁人也就是了,怎么又跑到我娘家去做孽了,可怜我哥哥嫂嫂,老实勤恳一辈子,怎么就折在你这畜生的手里了。”说罢掩面痛哭。
王年少苦着脸砌词狡辩道:“本来我也没想去的,是他。。。。”他指着那天跟他去的仆人道:“多禄说表妹病了,我就是想着去瞧瞧她,没想到舅母就误会了,要拿船桨拍死我呢!”那身后的多禄紧张的道:“少爷,这事怎么能怪我呢?是你自己说房姨太的侄女如花似玉什么的,还说想一亲芳泽呢,如今倒算到我头上了。”
房秀影气得脸都红了,廖氏似抓住了把柄冷笑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这都是你们房家的女人**,自己勾引男人不算,还害的老子送了命,这能怪谁,只能怪你哥哥他自己教不好妹妹,更教不好女儿。”
房秀影‘呸’的一声将一口唾沫直接吐到了她脸上,怒骂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生的什么好儿子,谁不知道我那侄女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污了耳目,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脏了口舌。”又指着王年少道:“你这个坏胚子,垂涎她美色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我当你小不懂事,我那侄女又不爱搭理你就没放在心上,没想到竟衍生出这样的祸事来。”又大哭道:“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我若早设防,也不必走到今日了。”
廖氏被说的一声也不吭,众人鸦雀无声,只房秀影一人在那里嚎啕大哭。许久,她力竭,便停了下来小声抽泣。王锦舟趁机劝道:“夫人莫再伤心了,还是多想想后事要紧,咱们那好侄女如今独自一人在家,正不知怎么作难呢?”
房秀影哭道:“过会儿,你派马车将我送回家,无论如何,我都得见兄嫂最后一面。”
王锦舟点头道:“此事早已安排妥当,为夫会尽全力使为哥哥嫂嫂走了安稳,只是诸事完毕后,夫人可要带侄女回来住些日子方好。”
房秀影站起来冷冷的道:“为何要住些日子,我告诉你王锦舟,不但玉儿不会回来住,就是我也再不回来了,我怎么能跟自己的仇人住在一起,并且。。。。。”她指着王年少道:“我还要他为我兄嫂偿命!”王年少吓得立马躲在廖氏后面。
王锦舟只得劝道:“夫人何苦如此,他不懂事犯了错,咱们都是一家人,何苦赶尽杀绝的呢?”
房秀影不理他,径自上了马车,往莲房的方向去了。
王锦舟无法,只得叫来众人,如此如此的交代了一番。
却说此刻莲房里,众乡亲都来吊唁。房老汉与房妈妈的尸体就摆在灵堂正中间,玉裹与咏莲全身缟素,正嘶声力竭的哭着,闻者无不心酸落泪,劝的劝拉的拉,只弄得灵堂一片拥挤。突然有人喊道:“秀影回来了,看她怎么跟她哥哥交代。”果然秀影跳下马车,不理丫鬟的搀扶,直接大哭着朝灵堂跑了过来,而后一个踉跄的跪倒正中央,嘴里只喊道:“我的哥哥,我的哥哥,怎么就不等你妹妹来看看你,就这么的说没就没了。”咏莲与玉裹看着她哭的伤心,就一瞬间将向她兴师问罪的话全都咽了下去,只仿佛比刚才哭的还伤心。众乡亲见她们三个年轻女子从此再无依靠,便也是同情难过,不免落泪。
终于,盖棺,入祖坟,诸事完毕,众乡亲退去,也有几个老人留下来又劝了她们一番,不过是’逝者已逝,生者节哀,望自珍重’之类的话语。玉裹与咏莲一一谢过,而后送走诸人,三人依旧坐在厅堂。空气里弥漫着让人透不过气的哀伤味道,燃烧的纸钱,香烛,仿佛历历在目。咏莲实在无法忍受,就强笑道:“我去煮点粥,你们坐会儿。”
此时屋里便只剩下玉裹姑侄两个人,秀影擦着泪道:“你怎么不恨我,不骂我,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当初执意要嫁给王锦舟,也不会招来这样的杂碎,害得哥哥嫂嫂连命都丢了。”说罢又掩面痛哭。
玉裹心如刀绞,但依旧站起来搂着她道:“这不是姑姑的错,姑姑怎么知道会有今天的祸事呢,一切的一切都只怪王年少这个狗贼,姑姑只需记得,一定要杀了这个畜生为父亲母亲偿命才是!”秀影点头,深以为是。
而咏莲此时正在厨房里煮粥,说是煮粥,不过是躲起来偷哭而已。虽说她只是个养女,但房家二老极敦厚仁慈,并不将她当外人看待,况且时日久了,感情也不比亲生的差到哪里去。她自顾流着泪看着锅里沸腾翻滚的稀粥。突然竟觉得一阵寒气扑来,她便出来看了看,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竟吓了一大跳。原来湖边不知何时竟来了十几个打扮利落的大汉,那几个大汉正欲上竹桥,眼看就要往这边走过来了。咏莲情觉不妙,就慌慌张张的往屋里跑去。玉裹看她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就纳闷道:“怎么了,这么着急?”
咏莲道:“姐,不得了了,外面有几个不认识的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会不会是看咱们家没了长辈,要来欺负咱们。”
玉裹沉声片刻道:“你先别怕,哪就真有那么多坏人了,说不定是来有什么事呢?”秀影就将门开了个缝儿偷看片刻笑道:“瞧把你吓得,那都是王家的人,感情是来接咱们回去的,你们别怕,我撵他们走就是了。”
玉裹拉着姑姑疑惑的道:“姑姑平日里带的人我都认识,此次若真是来接姑姑的,干嘛不是原先那几个人呢?”秀影望着她不说话,玉裹冷笑道:“只怕这次是来押姑姑回去的。”
秀影奇道:“为何要押我回去?”
玉裹道:“不但要押姑姑,怕是连玉儿也要被押去了,王家生怕咱们不甘休生事,可不是要押咱们去吗?到时姑丈再威逼利诱,姑姑心软,怕是说不定就将此恨放下了呢?”秀影抬头道:“他做梦,杀兄之仇怎么能忘记呢?”
玉裹点头道:“姑姑记得就好,只是咱们这一去,若不肯答应他们息事宁人,他们轻易又怎么能放过咱们呢。”
咏莲跑到门口朝外望了一眼紧张道:“他们快走过来了,怎么办?”
玉裹拉着咏莲道:“这事靠你了,王家的人只在意我跟姑姑,你一来是养女,二来他们或许想着你年纪小没主意,不会怎么注意你,你只管躲起来,等我们走了,你就去找丁群逸。”
咏莲突然大声的喊道:“什么,你竟要我去找丁群逸,在这样的危难关头你竟还想着这个负心汉,房玉裹,你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此时便听到门外大声的喊道:“开门开门!”玉裹来不及多说,就将她推上二楼嘱咐道:“千万藏好!”
门‘哐当’的一声被撞开,那几个大汉闯了进来,而后皮笑肉不笑的对着秀影行礼道:“房姨太好!我们奉东家之命来接您回去。东家说,天色已晚,莲房不宜久留,还是快快带着表姑娘回去吧!”秀影看了看玉裹,大有赞赏之意。而后对那几个人冷冷的道:“你们东家就是叫你们这样来接我回去的吗?”
那几个人中便又一人道:“东家叫我们怎么接您回去您自可去问他老人家,只是此时,您必须得跟我们回去了。”玉裹知道姑姑在王家并不真受尊敬,单听这几句话就已经明了。果然那人又对她道:“还请表姑娘跟我们一起回去吧。”说罢就有几人欲上来拉扯她,玉裹心中厌恶,又实在躲不开,便怒斥道:“我自己会走,不用你们拉我!”那些人便也不用强,只做了个‘请’的姿势,玉裹便扶着房秀影,二人一同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