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再次响起,这次总算轮到了云何记录在铃声中的话语。
铃音中,关于云何的回忆被一点点的翻出,原来那些他的记忆被尽数记录在了铃铛里。
最早出现的,是一个侍女,她笑颜如花,手中挎着一个篮子,篮里是刚刚采撷下来的桂花的花瓣。
“云何,你不要淘气,我回去就给你做桂花糕吃怎么样?”侍女笑着说道,她的容颜清丽无双,鹅黄的衣衫更衬托的她明媚动人。
“哦,吃桂花糕喽!吃桂花糕喽!”云何拽着她宽大的衣袖,很高兴地一蹦一跳地向前走着。
那是儿时的他,那是他独独拥有的一份记忆。
铃声再次响起,画面再次转换,但是影像上的人却未曾出现变化,依旧是那位侍女,依旧是儿时的云何。
只见那位侍女在细心地为云何剥一个橘子。
她长长的裙子过膝垂下,她的坐姿如同她的人一样娴静温柔。
那橘子被她剥的,仔细的连一条丝也没有。
云何只觉得那橘子好看,却不想吃掉。他将橘子放在掌心把玩,他眨着眼看着橘子,觉得橘子像一盏小灯,亮的通透喜人。
铃铛的声音再次响起,画面中还是那位侍女,这次她端了一碗面来到云何面前,那面是她亲手所做,宽宽的面条上面略带些青菜,云何尝了一口,觉得面条特别好吃,他侧头对着那侍女笑了。
铃铛的声音再次响起,画面上是云何的母亲命人亲手将那名侍女拉开,赵婉向云何看去,只见云何的手有些颤抖,连同他的嘴角也有些抽搐,可以看出他的内心到底有多么在乎那名侍女。
那名侍女被拖出去时没有哭也没有喊,只是表情写满了无助。她甚至不曾怀疑有朝一日自己是这样的结局。
被母亲拉住的云何没有再说什么,他只是深深地凝望着那名侍女,他不敢忤逆自己母亲的意图。
那一刻,他真的想同他的母亲说,他爱着那名女子。
因为她像爱护自己的弟弟一样爱护着他。
可是他却开不了口,因为她对自己的爱护,确实超越了一位侍女该有的本分。
在尔虞我诈的魔族权贵的世界中,她的这份喜欢,会成为他的羁绊。
母亲生怕这个女子将来会牵制他的想法。
以一个小小侍女的身份,太过微不足道了。如果她被人收买,那么只会将他带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在她背叛你之前,你记住她现在的样子,记住她过去带你的好,不至于等她伤害你时你再追悔莫及。”云何的母亲冷冷地说道。
而他只能无声地点头。
他的眼眸依旧是雪亮雪亮的,他知道她这次被拖走,就再也不能回到他的身边了。
再也没有哪个侍女会给他做桂花糕,因为她们只会唯唯诺诺,听命行事。再也没有哪个侍女会给他剥桔子剥的那么细致,因为那是她待他的心意,其他的侍女只会怕枪打出头鸟,才不会那么细致体贴的待他。再也不会有那个侍女给他做那么好吃的面,因为再不会有谁像她那般关心爱护他了。
似乎就在那日,他失去了所有。
之后的生活也发生了悄然的改变,不知何时他不再需要旁人为他挽发。弹琴时,不再需要有人侍立在一旁,下棋时,不再有耐心制造一个对手,书写时,不在需要旁人研墨,画画时,不再会在画好后追着旁人要一个评价。
那些属于他和她的曾经,被他无声的保留了下来。
铃声再次响起,赵婉惊呼出声,原来那个景象竟然是她独自坐在魔女院子里时的那晚。
云何第一次看到她时便怔住了,因为赵婉那份无助的模样,像极了那个侍女被拖走时的样子。
画面中的云何用房廊下的阴影挡住了自己的表情,他低着头,能看到眼睫在脸上留下的剪影。他不想让母亲知道,他瞬间对那位独自坐在院中的女子产生的好感,他怕母亲会像对待那位侍女一样对待这个女孩子。
他怕还未认识,变经历失去的滋味。
当得知赵婉是为了帮抒墨解毒的事来的时候,他主动提出了帮母亲寻找铃铛,以此来帮助他们获取解毒的机会。
在那位侍女死时他没有为她求情,当真是他这辈子最受折磨的事情。
所以,他想将自己对那位侍女的过错弥补在赵婉身上。
铃声再次响起,画面上是他们三人找铃铛时一路遇到的艰难险阻,看到欢声笑语中的自己,云何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那般开心的时候。
他觉得,连他自己也不了解自己了。
铃铛声音再起,到了赵婉成为了神将要离去的那一刻。
那一刻,他有些心灰意冷。原本以为抒墨的放弃可以成全了自己,却不想,他与赵婉依旧有万里之距。
他甚至想,是不是他也该打破魔族的界限,成为神然后永世同赵婉在一起。
可是他想起了父母,所以他做不到。
他的今日,不只是他一人得来的。
母亲为了他能够在魔族立足,自小就培养他琴棋书画,父亲更是悉心教导他政事,一切只为他能有一个好的前途,他不能只为了自己的冲动,牺牲掉父母多年来的心血。
可是,在赵婉离开的每一个夜晚,他都会想起那名侍女被拖走时的样子。
她的那份无助,折磨的他一时半刻也睡不着。
他变得日渐消瘦,连神志也有些模糊。
最终,他不曾像母亲提起便私自使用了铃铛。
他选择用记忆换取同赵婉在一起。他不想再受冤死者灵魂的折磨,所以他不想再要那份记忆。
当赵婉看到这里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了云何的来意。
她静静地看着云何,知道他对那位侍女是有感情的。
云何紧紧的拽着铃铛,他低着头,一时间他什么也不想说。
他不想让赵婉看到关于他记忆中的那些事,那些伤口,他只想深深的隐藏起来,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他知道,那名侍女的死将会永久折磨着自己。
“我们一起去看看你母亲怎么样?”赵婉出声询问道。
“好。”此时的云何声音有些沙哑,似乎只说一个字,对他而言也是无比艰难的。
谁又希望把自己的心事给别人看呢?
“我们一起去问问你母亲,究竟将那名侍女怎么样了。”赵婉的眼中闪烁着动人的明亮。
很多事情就是如此,在知道真实结果之前的未知只会折磨自己。
这种未知,有时候就是一份相思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