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峰点点头说:“方丈,你说的后生一定是那个叫蒋伯宇的学生吧?!他三年前就死了!”然后周一峰又指着严浩。“这次来,主要是想请你看看这个学生,他的问题我们想只有您老才能解决。”
慧明法师看了看坐在夏天一边的严浩。摇摇头说:“他没有问题了。今日三更,煞气已远离他而去。但死去的人倒还心有不甘呐!”慧明法师长叹一口气,轻轻念出:“泪痕三更犹未尽,心存千结浪天涯。只有他还在流浪啊!升天不得,入地无门,孤苦无依,痛苦万分。”
这番话说得周一峰他们仨人脸色大变,连严浩也似乎听出了些门道——看来昨晚今晨自己身上肯定发生了些什么,八成被那管理员看到后给……吓住了!可又会是什么呢?严浩的思维又堵住了。
“爷,爷爷,什么是煞气啊?”严浩刚一出口,一直默立旁边的小和尚突然咧开了嘴,想笑却又拼命忍住了。
“叫法师,严浩,不要叫爷爷。”周一峰赶忙亡羊补牢。其实他也听得直想笑。
倒是慧明法师爽朗地呵呵笑出了声。“即然已经叫了也无妨,爷爷也好,法师也好,都只是浪得虚名。千金难买年少呵……小伙子最近刚与女友分手吧?”
“啊?法师!这,这您也能知道啊!”严浩面红耳赤,难为情极了。
“你不是问我什么叫煞气吗?你与亲爱之人分手,不正是桃花煞么?”看严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慧明法师又接着说:“我佛慈悲,以法为舟,愿度众生脱离苦海。这红尘中,有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爱别离、五阴炽盛八苦,又有贪、嗔、痴、慢、疑这五钝使,多生累世,种种叠加,遂至煞气内聚。”
严浩听得上了瘾,迫不急待地发表意见:“这么讲,咱们人人都会遇到煞气?都会生出煞气?”
慧明法师缓缓点头。“施主根器不错。煞气非自然万物本有,全是人心所生。在因果轮回中累积沉淀。小则碍人智慧,大则害人性命。而最为可怕的一种,名为‘心煞’。遇到此煞,死不足已,还得在中阴身中颠簸流离,忍受煎熬。”
慧明法师一口气说完这番话,站起身来。“该是到了复原这封手谕的时候,”他向小和尚招招手说:“拿过来吧。”
片刻后,小和尚捧出了和周一峰手中完全相同的一封信笺。慧明法师接过后展开它,对着夏天说:“女施主该记得你那信中所说的两句话吧!”
夏天点点头。“草浸秋霜将入愁,人立舟静白沙鸥。”她轻声地念出。
慧明法师微闭着眼,念出了随后的两句。“雨落心田三分透,思乡情远楼外楼。”那声音听来苍凉而悠远——不知是慧明法师情之所至,还是诗的意境过于凄冷。
周一峰赶紧接上话。“还请方丈给我们明示。头两句是否暗扣‘蒋’、‘伯’二字呢?”
慧明法师良久不说话。他望着室外的远山沉默着。好一会儿才转过身,对着周一峰说:“施主说得有理。那么后两句也好解释了——‘雨’和‘思’是暗扣藏头呵。”
坐旁边的夏天喃喃地念出:“蒋伯宇死?蒋伯宇死!”
慧明法师脸上毫无表情。“不错!整首诗又道出了此人命运的悲苦——思乡情远呵,他该回去了!”
夏天的眼睛里,已满是盈盈泪光。“法师,也是他,他让我们找您来的,法师,您一定要帮帮他呵,都三年了……让他安心地走吧……”夏天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慧明法师说:我也在此等候三年了。以今日为期,可说是——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姑娘,你放心吧!”
“我们该怎么做才好呵?”夏天抬起眼睛。
“虽说心煞之气十分厉害,但佛家的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仍可将其化解于无形。早年我曾点化那后生看淡红尘,但无果而终。遂嘱咐他把那封手谕交给他最心爱之人保管。而这首诗的后两句则保存在我这里,合诗之日,也是心煞化解之时。今日你来,老衲自会相助。”慧明法师看了夏天一眼接着说:“请你随我来。”
夏天惶惑地站起身。十分无助地向周一峰和严浩望了望。周一峰朝她点点头:“去吧!我们等你!”
虽已立春,但还是春寒料峭。伏虎山上山风浩荡,寒气逼人。
他们仨儿乘坐的出租车只能沿着盘山公路开到山腰。后面就得靠他们徒步了。
不过因为长时间没见面,师生三人边走边聊,倒也不觉得累。对夏天询问的黄小惠的事儿——严浩只是委婉地说都过去了没关系了。其实有没有关系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走了差不多一个多钟头,上到山顶后又沿小路下到后山,盘踞山中的云谷寺的飞檐斗梁已经依稀可见了。
严浩看得出来,两位老师的心情都很激动。只有他挺平静地——很奇怪,似乎昨天的睡眠特别的好,醒来后人也轻松了不少——如果不是那个飞来横卧的管理员,严浩今天的精神会是有史以来的最佳状态!
周一峰的手提袋里还装着三把香。临进山门前,他边拆包装边说:“入乡就得随俗,见庙就要烧香。”夏天淡淡地一笑,倒也不反对。
严浩还是平生第一次进寺庙,瞅哪儿都觉稀奇,只恨两只眼睛不够使唤。还隔着栏杆拼命探身去摸了摸弥勒佛胖胖的肚皮,说是讨个彩头——结果被周一峰低声训斥了两句,让他一定要规矩点。严浩吐了吐舌头,没再敢轻举妄动了。
三人在大雄宝殿前的大香炉里刚烧完香,一眉清目秀的小和尚从大殿旁的偏门迎面向他们走来。到跟前后微微一鞠躬,“阿弥陀佛!三位施主可是前来找本寺方丈慧明法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