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晦气!”我愤愤的小声嘀咕道。
“就是就是!”瑀霏居然趁着咽下满口菜肴的间隙附和起来,随即,一大块湖鲫复又塞了满口。盘子里,被她的筷子扫过的地方一片狼藉。她神色之间是依旧对他们的不屑,似乎,还有一些憎恶。我一直很好奇,这两个富家公子哥,一个小王爷一个首富,怎么招惹她了。虽然认识她时间不长,却也没见过她对哪个人露出这样明显的恨意来。
眼前的日光忽的被一片阴影遮住。耳边只听啪的一声,一把折扇被打开,横在我的眼前。没想到我们的如此小声的说话都能被他听了去,还真是狗耳朵。
“呦,这个不是明月楼里的小丫头么?怎么,今天陪着姘头的来翠香楼吃饭?”他拢了折扇,居然很自然的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似乎因为我穿了男装,他没认出我来。
我只觉脊背有些微微发凉,转过头去,却见楚羿低着头,专注的把玩着一根筷子。不只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脸颊上居然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在我看向他那一刹那,消失不见,恢复了往常那招牌似的冰冷。真的是错觉!我回身看着桌上的佳肴,淡定自若的夹起一根芹菜,状似无意的低声道,“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虽然声音很低,但我发誓,他一定能够听到,一字不漏。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秦子轩对我的话仿若浑然未觉,依然嬉笑如故,并且,笑得很妖。“如此清秀俊美的相貌,啧啧,真是……不如,就跟了本少爷回去,少爷我收你做男宠如何?”他那把道具似的扇子却抬起了瑀霏的下巴,挑剔的眼光开始细细的打量。
没有留意他手上的骚扰性动作,倒是被他的话小小的震撼了一下。男宠?难道说这个男人居然是GAY?还真会赶时髦!虽说这男宠在古代钱权人家是颇为盛行,但据说养男宠的男人都是身体健壮长相抱歉,这样病弱长得还算不错的也好这一口?况且,这又不是什么见得光的好事,他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是不是幼时的体弱多病不仅摧残了他的身体,顺便也改变了他的性取向……我的思维延着诡异的方向奔去,更是一脸同情的问了句:“断袖?”此话刚出口,我才反映过来,现在被言语调戏的似乎是我呀,他要回去作男宠?笑话!
“不,你错了,”他诡异的一笑,目光转落在瑀霏身上,“本少爷男女通吃!不如你也和本少爷回府吧,小丫头。你放心,有他的就有你的。”说着,他居然握住瑀霏的手。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的左颊便挨了一巴掌。那动作如风一般,未及我看清她的身影,瑀霏便又坐回位子上,悠闲的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别当谁家的女子都好惹,以后多积点口德,规矩点。”她重重的搁下茶碗,在桌子上扔了几块银子,拉起我的手,“我们走。”
“你……”秦子轩脸色铁青,想要发泄。想必张这么大,第一次被打吧,还是一个不太熟的小姑娘,又是在客流似水的翠香楼。堂堂秦家大少爷,会不会咽不下这口气?
正当我思忖着该如何应付,身后的“透明人”楚羿缓缓的开了口,“饿了。”
我差点没被这句话呛到。原本“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两个字搞得我不如该哭该笑。
“羿!”秦子轩似乎心有不甘,也不知是不是生气,他的语气和神情一如往常般,带着几分妖气,却不见真怒。
“子轩。”楚羿唤了他一声,声音微冷,却带着说不出的坚定。
秦子轩竟不再言语,坐回到楚羿的身边。我一时恍惚了,却不知他是为了挨了这一巴掌而不甘,还是纳不着这二宠而郁闷。他竟不生气么?
“真气死人了!居然被这个半男不女的摸了手!”出了翠香楼,瑀霏还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
“虽然他们是官宦巨贾的第二代,我也未必就怕了他们!”三番两次的挑衅,已经超过了我可以忍受的底线,“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别把我对你的容忍,当作你不要脸的资本’!”我对刚才秦子轩的言语侮辱还有楚羿的冷眼旁观也很是气愤,一定要怎么报复一下他们。就算不能给他们致命一击,哪怕为他们的生活制造一些小麻烦也好。况且,我还有另一个主要目的。好容易来了趟古代,皇宫见不到,南北方的园林总要好好的参观欣赏一番。慧法这个假和尚见天的不在家,也不知道他那一天才休假回家,要不就从楚王爷府开始吧。
“瑀霏,想不想来点好玩的?”我笑眯眯的问瑀霏道。
看着我不怀好意的笑容,瑀霏深深的打了个寒噤……
“瞧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谁说不是!瞧这孩子的年纪不大,该阂家阿宝一样大吧”
“这么小的孩子就剩他自己了,连相依为命的姐姐也死了,怎么过活啊。”
“就是我家没有闲钱就是了,买回去,给我家刚子做个伴也好啊。”
“……”
我蓬头垢面的,穿了一身白色的麻布衣,衣服上满是破洞和补丁,做了男装的扮相,低着头,哭得很伤心。我身前摆着张破草席,盖着一鼓鼓的“东西”,这便是我今天“卖身葬姐”的道具了。“尸体”前斜搁着个牌子,上书“卖身葬姐”几个大字,是瑀霏的墨宝。这些行头是我花了点钱,在一个小乞丐那里淘来的。
地址的选择也很有讲究,离羽王府不远的一条小胡同旁,说繁华也不繁华,但总是有人经过。最重要的是,得确保能被羽王府管后院的大妈,刘妈撞见。据我调查,刘妈是个善女人,吃斋念佛,看着可怜的一定会帮一把。
算算时间,该是她出来的时候了。演习要演足。我抹了抹脸颊上的泪水,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抽泣道,“我只要葬了姐姐就好,谁买我回去?我什么活都能做的。”一句话,被我说的断断续续,几乎是泣不成声。
“吱”的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个穿着青花布衫的中年妇人,大阅十岁的模样,人出了府门,还不忘对门内交待些什么,然后,才缓缓的朝这边走来。
我哭得更伤心了,还惹得新围观的人一阵评论。这边熙熙攘攘的喧闹果然吸引了她的注意。她从缝隙中挤了进来,颇有威势的上下打量我一番。
我见正主来了,又把那段卖身必备台词重复了一遍。
众人见是她,识相地向外散了散,露出好大一块空地。她干练地道,“长的单薄了些,做些洗扫的还可以。正巧小李子病了。你家里可还有别的什么人?”
我也不说话,瞪着略显迷茫的大眼睛,抹了把眼泪,摇了摇头。
“长的挺清秀。你进府里来吧。”她往尸体上扔了一锭银子,如果我没看错,足足又十两。王府果然是阔绰,就当我暗忖“奸计”得逞的时候,只听“桀桀”的一声怪笑,那“尸体”霍地坐了起来。不知什么东西红红的,沾了她一脸,倒真有几分狰狞。
“诈尸啦!”那刘妈刚说完这个“啦”字,便眼睛一闭,直挺挺的倒了下来,周围的人一哄而散,四下逃窜。这一诈尸事件在这条小道上引起了一小阵恐慌。
瑀霏依然在不停的笑,连我也被她这样子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她那银子……打在……打在我的笑……笑穴上,快,快帮我解开!”她一边竭力的克制近似疯狂的笑,一边喘息着说。
晕,这人品也太好了点吧,扔个银子也能打到她的笑穴上,不知道去买乐透能不能中头奖……“怎么解?点哪里?”
“力运指尖,点、点这里。”她一边笑,一边指着肋下二寸的地方。我一运力,重重的点了下去。“呼——”她大呼了一口气,终于恢复了正常。
“功败垂成啊!就差了那么一点点。”想到这,我心里不禁有些愤懑,“星爷买身葬小强都能把自己推销出去,我葬个人还这么费劲。”
“小强是什么?”瑀霏一边抹掉自己脸上的红色不明液体,一边饶有兴致的问。
“一只蟑螂。”
“卖身葬蟑螂?好兴致。蟑螂也有名字?”
“……”真是个好奇宝宝。我只好把星爷进华府那段给她说了一遍。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看来这个计划无用了。”梳洗换装之后,瑀霏一脸茫然。
我转身看着窗外,一时也没了主意。忽然,手上触碰到腰带上挂着的硬邦邦的物件,我下意识地把它抽了出来。是一个漆黑的木制的牌子,上面没有文字,只刻着一个花似的图案。阿拉丁神灯?
有任何需要,去红绡馆找绾娘,她会帮你的。给我这东西的时候,薛冷秋这样说的。
红绡馆?绾娘?不管怎么样,还是试一试吧。
“走。”我拿起桌上的折扇,对瑀霏道。
“去哪?”
红绡馆,没有明月楼气派,却也是地地道道的温柔乡。红绡馆舞女们的舞艺,堪称是大随之最。
“这里不是红绡馆?”刚到大门口,瑀霏便拉住我的衣袖,神色间带着慌张,“你要进去?”
“嗯。”
她越发惊恐起来,小声道,“我有些不适,先回去了。以后再来找你。”
看她的神色不正常,只得答应道,“你没事吧?先回去也好,路上小心。”
瑀霏点了点头,匆匆离去了。
难不成因为同行是冤家?我苦笑着叹口气。
才一进门,便被两个着装清秀的丫头迎进了一间典雅的包厢。屋子里没有床,只有一张茶几大小的长桌,桌子的两侧置着两个洁白的垫子。我在其中的一个上坐好,便有一个小婢端上茶盏和果盘。茶盏是白瓷的,并不奢华,却极雅致。屋子的东侧被粉色的轻纱隔出了一小块地方,设了一个黑木藤的琴架。长桌的正前方是一片空地,估计是舞表演的地方吧。
正当我端起茶盏,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请进。”果然是有教养的地方,进门竟也不忘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一席红衣的少妇款款而来,后面跟着个贴身的小丫头。红衣少妇看起来三十五六的样子,确是不比寒星年轻,却风韵尤存。“妾身有礼了。”她朝我见了一礼,小丫头倒了茶便退了出去。
“不必多礼,请坐。”我指指对面的座席,示意她落座,“您就是绾娘?”我“啪”的打开折扇,懒懒地摇了几下。
“正是妾身。”她手执一把轻罗小扇,扇上绣着个美人折花的画,旁边是一行蝇头小楷,上书:花开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不是无名氏的《金缕衣》么?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居然还有这首诗?
“公子是第一次来我们红绡馆吧!”绾娘放下小扇,“可有中意的姑娘?”
“哦?”听她这样问,我心里生出促狭之意,“不知绾娘可否赏光?”
绾娘闻言,略微有些吃惊,只一瞬,便把满眼的吃惊化为笑意盈盈,“公子原是慕了绾娘之名啊。绾娘已是徐娘半老,怕是要辜负公子一片心意了。”
“徐娘半老?不,应该是风韵尤存才对。”不再和她绕圈子,我取出那块漆黑的木牌,在她眼前一晃,“绾娘可认识这个?”
绾娘一愣,待看清那牌上的图案后,神情骤然一惊,迅速起身,单膝跪地,埋首肃然道,“属下碧水堂堂主绾娘恭迎门主。”
门主?这是个什么组织?她口中的门主可是薛冷秋?他的身份还真是多样化!不过,眼前之人由方才的风情万种瞬间变为现在的沉稳干练,我心里也微微诧异,“我不是门主。你请坐吧。”
“曦门门规,见‘曦门令’如见门主。不知公子此番前来有何吩咐?可是门主有何指示?”
“不知绾娘可否把我弄进羽王府?”
“羽王府?”她娥眉轻敛,“不知公子要以何身份进入王府?”
“就打杂的小工吧,方便行事。时间越快越好。”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大约明天,公子便可进府。”
明天?这办事效率可够快的。“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你消息。不知这里可有厢房让我借宿一宿?”
“后院有厢房,属下这就遣人打点。”
交待完事情,我便让绾娘出去了。凭万俟的本事,他一定知道我在哪里,省的通知他了。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我开始消化今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自从来了这里,每一天过的都跟电视剧的剧情一样。今天又闹出一个曦门,看情况应该还是个不小的江湖组织,而碧水堂应该只是其中的一个分舵。不知这个曦门比起羽王,乃至帝王的势力又如何?幕后老板究竟是不是薛冷秋呢?如果让他们帮忙打击报复楚羿和秦子轩……还是算了吧,我和薛冷秋又不熟,还是少麻烦他为妙。毕竟只是我与楚羿和秦子轩三个人的事情,搞成帮派仇杀多不好,群欧群架总是不文明的。况且,这次潜入王府是以观光为主,添点小乱为辅,怎么说和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受到的屈辱和咽不下的那口气,我自然会自己讨回来的!
楚羿,秦子轩,你们俩就洗好脖子等着挨宰吧!我颜芷瑶一定要把羽王府和秦府闹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