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诸位一半是住在两姐妹酒店的,剩下的人也对这家酒店非常熟悉,都见过大堂电梯边起居室墙上的老照片和油画,有谁知道靠北边墙上两幅油画上的人是谁?”
李桥从一个大信封里拿出一叠照片,抽出一张给大家看,没有人回答。
“在座的大部分人不知道他们是谁,知道的却不愿意说。好,我告诉你们,北边墙上左边那幅油画上的男人,是越南最后一个皇帝保大。稍微懂一点越南历史的人都知道,1946年,保大曾流亡香港。那一年保大三十三岁,已经有四位妃子,数个情人,十几个子女。保大非常有钱,在香港浅水湾买地盖楼,整个皇室都住进去了。流亡中的保大有钱又有闲,整日出入上流社会的沙龙,自己经常在家中举办宫廷舞会。他在香港有好几个情人,还娶其中一个为妃子。传说,保大在一次舞会上遇见商人之女雯姑娘,一时惊为天人,随即紧追不放。雯家强烈反对雯姑娘和保大交往,但雯姑娘却断绝家族关系,搬出去和保大同居。大家可能猜到,起居室墙上另一幅油画上的女士就是雯姑娘。
后来保大离开香港,雯姑娘却没有随行。她没有正式嫁给保大,但给保大生了一对双生女儿。大家在起居室东面墙上可以发现保大和雯姑娘抱着一对女儿的照片。后来保大从越南又二次流亡去了巴黎,雯姑娘却一直留在香港。她是商人的女儿,对产业发展有独到的眼光,她用保大留下的一大笔钱,在尖沙咀买了地皮,经营酒店,几年后尖沙咀成了香港最值钱的地段之一,她的酒店非常成功。她独自抚养一对女儿,两个女儿上初中时就被送到英国读书,在英国完成高等教育后,就一直快乐地待在英国。雯姑娘去世后,两姐妹一个远嫁澳洲富豪,另一个回香港继承了这家酒店,就是两姐妹酒店。
这是第一个故事。”
“后来那两个女孩怎样了?”一直板着脸的珍妮特突然问道。
“那是另一个故事。”李桥说。
“我从澳洲来,对嫁到澳大利亚那个女孩的经历,知道得比较清楚,因为她嫁的是澳大利亚首富,铁矿业大亨霍华德。他像香港的道尔顿先生一样显赫,当时澳洲的电视和报纸上,经常有霍华德家族的新闻。”李桥走到吧台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葡萄酒。
“当时?为什么你说当时,现在他们怎样了?”艾琳突然问道。
“这个故事是过去的故事,十七年前的故事。请注意听下面的细节,这个故事和本案关系非常密切。”
“嫁到澳洲的女孩叫阮安娜,她嫁到澳洲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了。阮安娜是华人和越南人的后裔,身材修长,天生丽质。她三十岁那年,在伦敦的一个沙龙里,遇见澳洲铁矿业大亨霍华德。霍华德长阮安娜二十岁,妻子刚刚过世,阮安娜也是单身,两人一见钟情,立刻从热恋论及婚嫁,很快阮安娜就嫁到澳洲。”
“霍华德是澳洲巨富,在各大城市都有住家,但因工作的关系,他们主要住在悉尼和乌龙港。头十年阮安娜和他的夫婿关系亲密,整日形影不离。阮安娜四十岁以后,霍华德已经六十多岁,财富越聚越多,生意越做越大,多数时间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无兴趣和阮安娜待在一起。阮安娜正值虎狼之年,整日出入各种沙龙,交际豪门俊男美女,间或有露水情人,坊间多有传言,但霍华德也不加管束。”
“十七年前的一个周末,霍华德飞往南美购买一个金矿未归,阮安娜和新交往的情人丹尼尔,带着一群为她服务的人员,包括化妆师、私人画师、厨师、司机等,浩浩荡荡到乌龙港郊区的布莱别墅度周末。从下午开始,这群人就在后院烤肉,喝红酒,高歌狂舞,直闹到天黑下起大雨,大家才回屋内,几乎每个人都醉了。”
“阮安娜的情人丹尼尔,三十多岁,是霍华德公司的职员,他和阮安娜进了卧室,脱得精光,喝酒做爱,狂欢通宵。直到第二天中午,他们还没有起床,仆人们打开门,发现丹尼尔还醉酒不醒,但阮安娜却不见了。大家四处找寻,把丹尼尔弄醒,也没有问出结果,于是立刻报警。”
“阮安娜失踪后第二天,霍华德从南美回来,收到一封绑架信,绑匪要求一百万澳币赎金。霍华德准备好赎金后,又收到绑匪的第二封信,绑匪要求赎金装在提包里,由霍华德亲自带上,乘坐从乌龙港发往悉尼的通勤火车,要坐在第二节车厢东边第一排座位上,绑匪还要求霍华德带上手提电话。”
“那时手提电话刚发明不久,霍华德正好有一支。他带上警察装了跟踪器的提包,拿着手提电话忐忑不安地上了火车。警方在乌龙港到悉尼火车沿线都布置了眼线,监听沿线火车站的电话和霍华德的电话,准备跟踪取款人,找到藏匿人质地点,救出阮安娜。”
“在火车快要进入悉尼市区前一个空无一人的小站时,霍华德的手提电话响了,一个变了声音的男人说:‘打开西边的窗户,把提包扔进窗外站台上的垃圾桶里。’”
“火车已经进站了。火车在这个小站只停留一分钟,霍华德手忙脚乱,费了很大劲,好不容易打开窗子,火车又动了。霍华德刚刚把提包扔进窗外那个没有盖子的垃圾桶,火车已经加速了。”
“一个流浪汉在这个关键时刻走进火车站,看似像到垃圾桶里搜索空饮料瓶子,发现了那个装满澳币的提包。当他打开那个提包时,以为自己在做梦,吃惊地跌坐在车站的长椅子上,半天没有缓过气来。”
“警方的便衣跟踪这个流浪汉整整二十四小时。期间,流浪汉去了好几个公共厕所,一个公园,两个桥洞,另外两个火车站。”
“第二天,这个流浪汉内心几经挣扎,终于主动去警察局报案,说:捡到一百万,希望丢钱的人能奖励他一点零钱。”
“阴差阳错,警方完全跟错了对象,绑匪没有拿到赎金。这时候阮安娜已经被绑架整整三天了。只好等绑匪再来联络。当然,澳洲警方在这期间早已展开侦查。”
“又过了三天,绑匪仍没有来联络。因为阮安娜失踪时就已经报案,她本来就是全国名人,当时还不知道她被绑架,传媒就开始大肆报道失踪案。现在她被绑架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各种分析猜测,小道消息更是充斥电视、报纸和周刊。”
“警方经过调查,完全排除了案发时人在万里之外的霍华德的嫌疑,把调查重点放在事发当天阮安娜身边的人身上。阮安娜的情人丹尼尔是第一嫌疑人。此人是霍华德身边的职员,比阮安娜小十多岁,他利用工作之便接近阮安娜,迅速发展成为情人。事发时他和阮安娜睡在一张床上,但他声称喝醉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第二个嫌疑人是霍华德家的女厨师弗吉尼亚,菲律宾人。她在霍华德家工作许多年,和阮安娜关系密切,料理阮安娜所有饮食起居,那天所有吃的东西都是她准备的。她的卧室就在阮安娜的旁边,但那天她说也喝醉了,夜里没有听到任何响动。”
“第三个嫌疑人是阮安娜的化妆师贝丽尔,她负责给女主人化妆,头发造型,首饰保管。每天睡觉前要给阮安娜卸妆,收起珠宝首饰,但那天她说也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虽然她的卧室在阮安娜卧室的另一边,但夜里什么也没听见。”
“第四个嫌疑人是丹尼尔帮阮安娜请来的画师温泽尔。温泽尔负责给阮安娜画像,教阮安娜学画画,出事别墅的餐厅里,就挂着他画的一幅油画。温泽尔那天夜里什么也没听见,虽然他的卧室在正门的旁边。”
“其余的仆人那天都住在别墅的另一栋房子里,在院子的另一边,大家都没有听见任何不寻常的响动,何况那天下大雨。警方把上述四人都拘留起来审讯调查。警方怀疑这四人合谋绑架了阮安娜。”
“因为丹尼尔和阮安娜的关系最密切,警方对丹尼尔的怀疑也最大。丹尼尔在附近有个小牧场,警察把牧场像梳头发一样,一寸一寸梳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阮安娜。但在丹尼尔的越野车地毯上找到一些阮安娜的毛发,在书房抽屉里的一个笔记本里找到两张纸条,第一张纸上写着:A计划;B信;C信2;D广告;F收钱。第二张纸上写着:1完成K;2没有R;3信在两天之内;4什么也没有收到;5压力。”
“请乔老爷和米兰达注意,这两张纸条上的内容,和在罗南书桌里找到的纸条上的内容是完全一样的。回头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警方认为车上的头发是丹尼尔在运送阮安娜时落下的,而纸条上的内容是丹尼尔在绑架前制作的简要计划。虽然丹尼尔抵死不承认绑架,但警方和检察官还是以此起诉了丹尼尔。审判长达数月,吸引了全澳洲人的目光。丹尼尔自辩,车上阮安娜的头发,是以前他和阮安娜在车后座上做爱时落下的,而那字条上的字是很早以前写的,已经不记得为什么写这些字条了,可以解释为任何事情,和绑架完全没有关系。”
“虽然舆论普遍认为绑架者就是这四个人,或是这四个人中的一个,但最后法庭以证据不足为由无罪释放了丹尼尔和他的伙伴。绑匪也再没有出现,阮安娜从此人间蒸发。丹尼尔、女厨师和发型师更名改姓离开澳洲,只有温泽尔留在了澳洲,最后因婚姻破裂而心灰意冷,成了一名流浪画家。”说到这儿,李桥停了停,扫视了一下客厅内所有的人。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十七年前的案子,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清楚?”艾琳突然问道。
“研究,小姐,十七年前,我作为一个专栏作家曾对这个案子做过认真研究,在《悉尼先锋报》上发表过好几篇有影响的分析案情的文章。”
“好,这是第二个故事。”李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