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姑娘领着小和尚静思,已然快离开山西,进入河北境内。
“白姑娘,白姑娘,我饿了。”静思慢吞吞吊在白家姑娘的身后,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
白姑娘捏紧拳头,不去理他,自己的肚子也是咕咕直叫,所以她也不去埋怨那和尚絮叨。自己答应要照顾他,现在让人家饿了肚子,却没什么办法,好生惭愧。
静思又抓了抓头上的假发,痒的不行,可是白姑娘不让他摘了,他也没有办法。念叨了半天肚子饿,姑娘不理他,也还是没有办法。
两个没有办法的人,走在乡间的山路上,这些日子东躲西藏的,只有出账没有进账,白姑娘所剩不多的银钱,早就花光了。所幸那些魔物没有追来,两人渐渐安下了心来,是时候想想办法解决生计问题了。
可她对挣钱也真是一窍不通,从小练就了一身好武艺,内功又得名家真传,但是最近走到哪都得藏着躲着,生怕别人认出来,又怎么敢揽那些需要动武的活。那个和尚更是除了扫地没点正经能耐,之前自己问过他会不会打猎,他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让他去杀生他可做不出来,把野兽吓跑的方法他倒是知道不少。
他居然好意思说慈悲为怀!这夯和尚竟然吃肉,还言之凿凿的称师傅没有说过不许吃肉,他不管什么清规戒律,师傅说的他才听。真不知道静心大师到底是怎么教的徒弟,人家正经和尚不光戒直接杀害,并戒杀因杀缘。不杀生不吃肉不说,连渔网猎具都不接触。你静思是不杀生,那吃肉就算得慈悲?白姑娘一想起这茬就满腹牢骚。不过这逃亡在外的,他要是真不吃肉倒还凭空多了好些麻烦,自己只得在他吃肉时心里祈祷:菩萨仁慈,我二人处境艰难,带着这个夯和尚吃肉可不是诚心亵渎神圣,再说他这也算是蓄发还俗了吧?
可是这没钱没招的,勿论是吃肉还是吃素了,有口热汤喝都谢天谢地了。自己实在不行弄一身行头,领着小和尚劫富济贫去吧,又能藏起行踪,又能吃饱喝足,还能惩恶扬善,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呀。白姑娘腹内空空,脑子也放的太空,这一通胡思乱想,就没注意到前面树林里跳出来三个壮汉。
“呔!此路是俺开,次树是俺栽,若要打这儿过,留下,啊买路财!”当先一壮汉面系黄巾,张牙舞爪的大声喝道。
“这……”白姑娘登时哭笑不得,自己刚谋着要去打劫,这打劫的就劫到自己身上来了?真想大喊一声英雄所见略同啊。再看这三个壮汉声色俱厉,两股战战,身无内功,扮如农夫,大兄弟你腰里别着的菜刀都生锈了呀!何况这喊得切口怎么那么耳熟,莫不是前天路过镇子时说书先生的那一套吧。
“你们两个站着别动!”另一个汉子手里胡乱挥舞着一把镰刀,也是锈迹斑斑,一点都不吓人,倒是差点把前面喊话的那个壮汉的耳朵给削下来。
您是有多紧张,我俩压根就没动啊!
白姑娘无奈的拽了一下静思道:“你一个人能行不?”
“能行什么?”静思长这么大没见过打劫的,伸个脖子跟看戏一样瞅的正起劲,白姑娘问的不明不白的,他哪里理解的了。
“我说你一个人能不能把他们都打趴下!”白姑娘最受不了这夯和尚什么意图都领会不了,说的稍微少那么两个字就得给他再解释一遍。
那壮汉一听,气的大叫:“啊呀呀,欺人太甚!”
谁劫谁啊,谁欺负谁啊。
“你们竟然这么不把俺们当回事!”
你们三个壮汉来打劫我们俩孩子,自己也没把自己太当回事吧。
“看来俺不使出点真功夫你们就不知好歹!”
这句话倒是能让人心里突突两下,提起点兴趣来。
“看俺奇门三才刀!”腰里别着菜刀的壮汉状如泼妇打架一般挥舞了两下手臂,伸手一抻,菜刀入手,只可惜“刺啦”一声就把腰带给扯断了,一条不合身的麻裤出溜就滑了下来,脚上一拌,“噗!”的一声,直挺挺就摔在了地上。他身后一直藏着不吭声的那人一惊,也不管什么情况,高呼一声:“风紧扯呼!”掉头就跑。
“真是三个废材!”白姑娘一脸嫌弃的用手扇了扇荡起的尘土,弯腰挑了一块趁手的石头随手一丢,那石头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整砸在跑远的汉子头上,一声惨叫传来,又倒下了一个。
白姑娘和静思转头看着剩下的那个镰刀男,只见他汗如雨下,哆哆嗦嗦的就跪了下来,哭嚎一声拜倒在地,惨叫道:“二位英雄饶命啊!俺上供八十老母,下养三岁幼童,适逢灾年颗粒无收……”
白姑娘上去就是一脚:“说人话!”
一通的胡闹过后,白姑娘和静思和尚押着三个废材来到了他们的村子。村里荒凉惨淡,确实不是好光景。
三个废材解释道:“女英雄,俺们这里叫马条腿村。本来吧,地接山西河北两境,不少游商路过都愿意来歇歇脚,村里人种些作物还能做点小买卖,日子都还不错。谁知半年前,后山河里闹了妖怪,靠近河边的人都失踪了,死不见尸啊。这山里作物全靠那条河浇灌,不敢去担水,这庄家都活不成啊。那些商人都是些见利忘义的小人,村里出了事,他们就都绕的远远的。不出半年,村子垮了,年轻人该跑的都跑路了。俺们三个舍不下村里的孤寡,又没什么别的办法,无奈之下才生出干这无本买卖的恶念。您大人有大量,绕过我们吧。”
白姑娘默然无语。如此看来,妖怪之谈挂起不论,村子垮掉之说,他所言倒不似假话。自己本就是被魔物追赶逃亡,那河里有妖怪这条,细想之下也不敢不信了。万幸村民无故在河边失踪这事,不像是魔物所为。想起了静心大师之前那番神怪之说,她不禁升起了前去一探究竟的念头。
回头拍了静思一下,白姑娘道:“夯货,要不我们去河边去探探那妖怪的虚实如何?”
不待和尚点头,那三个废材惊呼道:“万万不可啊,去到那里的人没一个能回来的,切不可前去冒险啊!”
“哼。”白姑娘冷哼一声,也不多言,抬手一挥,一道月白色的弧形内劲扫出,“唰!”地劈开了路旁的一方青砖!
“女英雄!”三人见状又惊又怕,转念一想喜由心生,扑通就跪在了地上,高呼道,“求二位英雄救救俺马条腿村!”
静思挠挠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我们就去解决了那个妖怪救救他们吧。”
“谢谢二位英雄,谢谢二位英雄,不知二位英雄高姓大名,俺们立起长生牌,常贡英雄恩德!”三人再次频频叩首。
白姑娘眉峰一皱,道:“我……我没有名字!你们不要多问。何况这事还不知能不能解决。”
静思和尚倒是实在,哈哈一笑道:“立牌什么的无所谓啦。只是我还饿着肚子呢,有没什么吃的东西,我们吃饱了,才好除妖啊!”
“这个也好办,能让两位英雄吃饱的粮食我们倒是拿的出来,但是……管饱不管好啊。”三个废材站起来将二人迎进一间还算整洁的屋子,“二位英雄稍等片刻,俺们去准备饭菜。”
两个人坐了片刻,头前掉了裤子的汉子跟那个跑了的一人端着一盆地薯,一人端着一盆萝卜回来了,二人一看,果然是饭菜,又能当饭又能当菜。不过两个人也确实是饿了,有热饭吃就不错了。
白姑娘和静思两个人闷头吃饭,那个掉裤男就在一边絮絮叨叨唠起了村子里的事:“哎,二位英雄,这饭菜不可口,您二位凑合着吃。可是俺们村原来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俺还跟着来村里的富商吃过牛肉呢。俺那时候是跟村长的闺女定着亲的,村长说俺老实能干,闺女跟着俺不受罪。可是还没等娶回来就遇到了这些事,村长带着小姨子跑了,俺未过门的媳妇也没了。这就是那村长的房子,俺就没客气,占了他娘的。”
“俺爹死的早,俺还有个老娘,俺娘身体经不住折腾了,也就没办法带她走,好在俺还有膀子力气,好赖在山里转悠转悠也能养活的了她,可是,哎。等俺娘也不在了,俺可能也就走了,这些村里的孤寡,估计没多少能撑下来冬天吧……”
“这个是俺一起长大的哥俩,他还有爹娘要养,也走不得。俺叫葛二柱,他叫李狗剩。哦,还有那个跟俺们一起去的,他叫赵春生,他不是本地人,十来岁的时候流浪过来的,那时候俺们村条件好,就收留了他,他可聪明了,从小俺们几个一般大的都听他的,他有主意。之前他还去过镇子里,但是又回来了,俺就知道他舍不得俺们。”
“哦?”白姑娘随口问了一句,“那赵春生呢?他现在在哪?”
那葛二柱咧嘴一笑道:“他可有主意了,谁知道他又想起什么来了,刚才出村去了,估计又去山上转悠去了,看能不能弄些野味野菜什么的。俺们刚才还合计呢,姑娘你年纪轻轻就这么有本事,这位小和尚大师肯定也是高手,你们一定能把那妖怪给消灭了,俺们可要好好准备准备给你们弄些好吃的。可不是俺们现在小气,俺们现在也没什么准备。”他翻来覆去的絮叨,自觉说错了话又赶忙解释。
“恩恩。放心吧。”白姑娘应付两句,也没指望他们什么。
吃过饭,葛二柱和那个不说话的李狗剩就把二人安顿在了村长家里。“俺娘在俺原来的屋子住,俺回去跟她住去,二位英雄在这里好生休息休息,这事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也不急于一时。”这葛二柱看起来挺憨实,说话办事倒也确实像是经常接触外面人的样子。
长途奔波劳累的,热饭热汤吃饱喝足,还能简单洗漱一番,白姑娘和静思很是心满意足,待两个废材兄弟退走,二人倒头就睡了。
可是不到天亮,白姑娘忽然惊醒。这一夜睡的倒也安稳,村子里本身就没剩什么人了,很是安静,但是白姑娘还是觉得自己有什么事情在心里留了个疑虑。她自小就漂泊在外,之前孤身一人独去天台山,一路上不光靠着自己这一身俊秀的武功内力,还有对危险敏锐的直觉。这次心里的疑虑若有若无,但又不是针对马上要面对的那个劳什子的妖怪。到底是什么让自己觉得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