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榜西的这个动作,婉如倒没什么反应,立在一旁的肖棠却差点吓得跳起来,可惜她站于女君身后,苗女却和她紧挨着,根本就来不及阻止。
她只得眼睁睁看着榜西拍了下去,心中无限抓狂:怎么可以拍怀胎之人的肩?!这是禁忌啊!这孩子到底在干嘛,这是送祝福还是在坑人呐?!
一来,老话说“人有三把火”,一把在头部,二把小火则在肩,突然被拍肩膀很可能会吓得人元神不稳,婉如此刻本就金贵更受不得惊吓。
二者,肩井穴处于耳下方的肩膀位置,那是用于医治难产、催生的穴位,没到紧要关头不能随便拍,恐落胎。
万幸的是榜西拍的是肩头近乎臂膀处,并且动作缓而轻,虽犯了忌讳却没什么大碍,肖棠只得按下心中的不满。
同时暗暗盘算此事一定得告诉郎君,需安排两个郡主所赐的积年老仆随侍女君左右才成,起码遇到不合规矩的人或犯了忌讳的事时,经验丰富的她们才能发现问题继而有脸面出声喝止。
与之同时,肖阳则与不同部族的客人谈着“要致富先修路”的理念,大家都走的是身毒道,这路有多难任谁都清楚,却又不可能不走。
金齿需要乌蛮的建昌马、煤、茶等物;肖阳想要金齿人状如鹅毛、细过丝棉的布给自己家小孩用;苗蛮想用草药与绣片、蜡染布匹换取精致实用的生活用品;旁的部落稀罕着汉人的细盐、蔗糖。还有人想贩运金齿盛产的黄金、宝石、琥珀等物到中原……
别人家物产丰富有值得交换的东西,原本可以大量用自己家不值钱的玩意儿换所需的稀罕物,却常因路途不便运贩时损失掉十之五六,谁不心疼?这就意味着,开拓更宽更平坦的商道势在必行。
“你们那里圈养的象,用于修路时的负重载运倒是挺好,拖着石碾子压路比人力省事许多。”肖阳冲着金齿男子如此说着,马上就将主意打到了对方部落最强壮也最可怕的“劳力”上去。
“您的意思是?”金齿男子暗暗揣测着肖阳的意思,估摸他这是想让自己出大力气?
“齐头并进,以我们最两端为筑路的起点,一同往中间靠近,”肖阳说罢又看向别的部落“联络人”,“大家则可以修修自己家周边的道路,齐心协力总有贯通的一天。总不能一直在羊肠小道上跋涉吧?”
说话间,他又拿出地域图比划着大家惯常走的路,说是还需实地考察一番,看能不能将其贯穿为八尺宽的坦途,或许在某些地方需要改道,但这路毕竟是大家长期以来按便捷程度踩出来的,应当不会偏差太远。
“修路也不是不可以,但我们为什么要劳神费力去弄?这理应是朝廷主持的事务。”金齿男子虽明知修路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却端着架子不曾应诺。
“朝廷不可能事事操心,咱们也可为今上分忧,”肖阳先是冠冕堂皇说了一通,而后才笑道,“总不会让人白白出力,大家可以再和族人讨论一番此事是否可行,而后,咱们再分别商谈——你们需要什么,我又能给出什么。”
话尽于此,暂时没法再深谈,原本也就是初步接触而已。
而后,肖阳设宴款待了客人,酒席中继续交谈后他隐约估摸出苗蛮很好奇这些汉人是怎么做的兽糖,榨蔗糖的工艺是他们所不了解的,西南夷地区很多人吃的都只是蜜糖,卢鹿人最垂涎的是“金波玉露”。
金齿那方想要的,则是煮盐时如何将盐粒弄得更细更白的方法,他们也会煮盐,却没法弄得如此之好。
制盐工艺不是不可以说,却需要有足够的利益交换。
其实,肖阳并不介意那边的人也制作出细盐,赚钱并非他的最终目标只是达成目的过程中顺带的收获罢了。
哪个有些底蕴的世家贵族会长期与民争利?就算心里这么想也不敢这么做,不怕被弹劾么?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么?
若不是在需要自力更生的蛮夷之地,贩盐都还得受朝廷控制呐!
何况,昆岭距离金齿部落很是遥远,西南地区有两处细盐产地也无所谓,再者,不贩盐还有酒,酒之后还可做香皂,甚至,单单只是把钱庄开起来也都够嚼用了。
至于蔗糖工艺和美酒方子,有足够的利益交换自然也能说,肖阳确信婉如懂得的酒方绝对不止这一个。
在盘算生意经的同时,他最惦记的却是那边和苗女同坐同吃的妻子,好不容易熬到酒宴散场,送走客人后肖阳立刻回了自己家的小木屋探望妻子。
“玉恩想要制盐方法,那榜西倒是挺可爱,给她一盒兽糖喜得跟得了宝似的,”婉如丝毫不知苗女的传说,更不知夫君的纠结心情,还笑呵呵的说,“还说给我祝福,却只是轻轻拍了一下肩,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出肖阳心里一抽,连呼吸都顿住了,恨不得扒拉下婉如的衣服全身上下检查一番。
转念一想又觉得若是那苗女做了什么手脚寻常人也看不出来,反倒会吓着妻子,还不如不说,自己小心注意着便是,若真有什么问题,也只能去白水河县令那里寻个知名卢鹿毕摩来作毕,以巫医对决巫医。
当日夜里,趁着婉如熟睡之时,肖阳拱在被窝里用两颗夜明珠照明,将婉如身子上上下下瞧了个遍,没见着有奇怪的红点、黑线,心跳也很是正常,他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岂料,没过几日那个小姑娘又笑嘻嘻的登门了,直把肖阳郁闷得想呕血,这不是引狼入室么?来了还不敢撵走,求见婉如也不能不让她见,就怕万一本没什么问题惹她生气了反倒遭殃。
至于她榜西次登门的原因更是叫人无语。因为她喜欢汉人女子的轻薄纱裙想要用自己的衣服换一套,婉如对旧衣不感兴趣也不在乎少两件衣物,那日当即便送了她一身宽袖齐胸襦裙。
榜西却不愿白白得人东西,于是耗费好几日时间找此次出行的小姐妹们凑了一套崭新的送来,作为交换。
婉如对那及膝短裙很是感兴趣,肖阳却在榜西走后黑着脸吩咐道:“赶紧拿走,越远越好!”他本想让人烧掉的,想想还是罢了,存到一旁去便是。
“不就是短裙而已么,我又没说打算穿。”婉如还以为夫君只是觉得那露腿的裙子有伤风化因而面色不喜,只笑了笑便将此事揭过不提。
而后,日子便按部就班的过着,许是她身子骨养得不错,偶有孕吐反应时,吃点小偏方便已顺畅。
那还不是吃药,只是零嘴——陈皮卤牛肉。瘦牛肉洗净切为薄片加酱腌制,而后油炸为肉干,再将清水泡软陈皮后,混合少许葱、姜爆香,加入酱、糖与水炖烧牛肉至收汁。有事没事的拈一两片嚼着,便能缓解恶心感,比一直吃酸梅更舒坦。
见到妻子没什么大碍,肖阳自然送了一口气,而后便投入了大部分精力到研究制作炸药与水泥上去,这是修路所必须具备的东西。
练兵之事郑恭亮很是投入便由他做了监工,黑甲轻骑的各个校尉都是熟知西南地区练兵技法的,随意提拔两个便能当教头,肖阳只需隔三岔五的验收一下效果。
而探路、考察以及与各部落往来之事则由徐恒宁一力承担。
他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喜欢往外到处跑,原本驻兵必须困在一个地方就叫他很是憋闷,如今,得了朝廷允许联络修路一事的旨意后,他便顺理成章的开始了四处“游历”的生活。
在他兴高采烈请求外出时,肖阳很是疑惑的蹙眉道:“你该不会是看上了别地方服饰各异的小娘子吧?比如那露腰和穿短裙的?”
“哪,哪有!”徐恒宁欲盖弥彰地连连摆手、摇头。
“你可别以为西南边疆的小姑娘都和那胡姬似的,想摸就摸,想上就上,”肖阳伸腿就踹了他一脚,“这地方没那么多女的给三妻四妾,很多部落都是实行的一夫一妻没妾的婚制,并且女人的地位可不低,别怪我丑话说前头,你要真乱搞了说不定就得一辈子押这儿了啊!”
“有,有这么可怕?”徐恒宁面色一白,他还真抱有玩玩的心思。
“你以为看见人家穿得少就是行事放荡?屁!那些小娘子们要求的是绝对的专一,风流男人说不定会被千刀万剐。”肖阳随即就讲了些关于苗疆同心蛊、情人蛊之类的传说,把徐恒宁唬得一愣愣的。
虽不知真假,他也依旧答应了不胡来,这才收拾行囊带了工匠和一队军士去探路。
眨眼间三个月时间便已过去,徐恒宁传过两次书信回来,详细描绘了往身毒道上过去的沿途地面情况,让肖阳做好要炸巨石、挖隧道、修桥梁的准备。
远在京城的崔文康也已顺利娶了余初晴并携妻赴任,雄赳赳、气昂昂走在到这西南边地的路上。
而此刻肖阳的各项研究也已初见成效,逐步开始精细化处理,以及进行批量生产,一切似乎都很顺利,除了婉如的肚子。
此刻她已怀胎四月有余临近五月,不仅已经出现了胎动还很是显怀,一开始夫妻俩都极其兴奋的感受着小宝宝的伸腿运动。
饶有兴致的为他念书、弹琴,而后婉如却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从前是见过妇人怀胎的,自己这肚腹怎么有些偏大?仿佛像是五月有余的分量呐?
医师看过几次后却又说不是双子,这可真叫人心中不由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