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班上有一群夜游族,晚上总会溜出去通宵上网。他们往往又苦于经济上的限制,所以每当弹尽粮绝的时候就会拉下脸皮发挥“厚黑之道”四处问人借钱。我当时是遭这毒手次数最多的人之一。虽然我知道对付他们“厚脸皮”的最好招数就是“黑心肝”,但很可悲,关键时刻我就是黑不下这条心。每一次当他们向我进攻的时候,我都会摆出一副铁打不动的立场。接着经过一番软磨硬泡轮番轰炸后,我横下的心就开始动摇。这时只要他们再磨一下嘴皮子,我就彻底地溃败。所以每次到最后我还是要慷慨解囊。
借钱对于我来说虽然是失败,但比之下更为失败的还要算是去追债。本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讨债自然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但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我始终觉得向别人讨债是件别扭的事情。所以很多时候尽管自己囊中羞涩,我也不愿意去向别人追债。借出去的钱的危险程度往往是跟时间成正比的,加上跟我借钱的又往往是有些赖皮狗,所以我借出去的钱很多时候也就凶多吉少了。
在我接受了“厚黑”的思想之后,这种琐碎的生活状况依旧没有出现多大的转变,我开始意识到有些为人处世的态度对于自己本人并非适用。
逐渐地,大家都发现像这种理论的东西即使学得再多而不去实践的话也是没屁用的。于是,我们开始运用书本上的一些技巧去解决生活中遇到的一些问题,这些技巧的应用在解决生活的一些问题上都收到了一些不错的效果。
关于那时,我们每天除了啃书外,就是计划自己的将来。我们曾经讨论过将来要到哪里去发展,这问题讨论的结果是:珠三角地区的人才已经趋于饱和状态,西部则处于刚开发的荒芜地带,而最适合我们发展的也就只有长三角地区了。我提出先在长三角地区赚几年后再到西部搞开发,这得到大家一致的认同。
可惜的是,那时的我们还只能困在围城里遥望,遥望自己那些美丽的梦想。遥望放久了,在时间的侵蚀下就容易演变为彷徨。
少年始终蒸熬于一种遥遥无期的等待中。
我们开始学着去思考生活,而且一度扬言要跟生活这狗东西单挑。事实上我们在那时都有点痛苦,终日弥漫着一种迷惑不安的情绪。这种状态一直延续了很长的一段日子,后来我们看到了这样一句话后,才猛然大悟:原来生活这狗东西是不能思考的。像那句话上说的: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们觉得先前要跟生活单挑简直就是笑话,生活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谁,你要想跟那生活单挑就等于跟自己过不去。
我们虽然有点愤世嫉俗,但还不至于偏激到要跟自己过不去,所以大家决定放弃思考生活,混在书本里安稳地过日子算了。之前我们说过要战胜自己之类的豪言壮语也在现实中不明不白地流产掉了。
有些问题从来都没人会解答,比如成长。
日子一晃就是初三了。班上的气氛悄然发生了变化,许多人开始整日整日得泡在教室里,班上也开始有了点草木皆兵的迹象。
番薯昌在这样的日子里却变得有点行踪诡秘。一连几个晚自修后,番薯昌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教室以及宿舍都难寻其踪影。这让我和阿弟产生了诸多猜测,其中我们猜得最多的是:番薯昌跟某条妞搭上了,天天赶着去幽会。
为了一探究竟,我和阿弟计划悄悄跟踪番薯昌,以免打草惊蛇,来个捉奸在床什么的。
当晚,我们照计划秘密跟踪番薯昌。番薯昌一下自修就溜回了宿舍,然后换衣服。我们估计番薯昌应该是要打扮一番后再出去幽见佳人。不料这小子竟随随便便换了条短裤就出去了,这完全是出乎我们的预料之外,我和阿弟带着一脑袋的疑惑继续跟踪下去。
番薯昌下到情侣出没的操场后,似乎很兴奋,整个人活像一小偷似的在操场窜来窜去。我们先前期待的那些花前月下的情景并没有出现。
偶尔番薯昌碰见一两个单身的女孩子,便像狼见到了绵羊一般,两眼发光,然后放慢脚步摆出一副潇洒的派头从她们身旁穿过。每一次当我们以为女主角就要出现的时候,番薯昌却总是以陌生人的身份从女孩子身旁穿过而已。许久,我和阿弟在远处就这么看着番薯昌在操场上无聊地围着一些陌生人转来转去,而且又没有什么实际深入的行动,这不免让我们对他深感失望。
在推算中,我们认为番薯昌应该是在生理上到达了一个情感饥荒的时期,换个流氓点是说法就是说番薯昌想女人了。我们担心番薯昌年少方刚,一不小心就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况且他穿着短裤,这让我们以为他是为了方便作案。想到这些,我和阿弟都深感这问题的急迫以及严重性,我们有必要要尽快给番薯昌做做思想工作。
为了不让番薯昌怀疑我们跟踪他,我和阿弟假装在操场碰巧遇上了他。番薯昌并没有做贼心虚的胆怯,相反他还跟我们大谈特谈女人。
番薯昌说在操场泡妞搭讪的成功率是最高的。我问他此话怎讲?他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像这种夜晚在操场上逛的单身女人不外乎就两种:一种是闷;另外一种就是闲。其中这‘闷’包括失恋或跟人约会给人放了鸽子以及那些学业压抑的女生;而这‘闲’着的女生则包括那些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整天就悲春伤秋小情小资的女人。”我和阿弟听了这分析觉得还说得过去,就略略点了一下头。番薯昌有点春风得意,继续乘胜追击般补充他的观点。“你们说这两种女生是不是特容易把呢?”阿弟反问一句:“那你把了多少个了?”这话好像迎面给了番薯昌一刀,顿时让他矮了半截。番薯昌故作深沉地干笑两声,借此沉默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我忙把话题引开,问:“你既然要来这里把马子,那为何不打扮打扮再下来呢?”番薯昌接过这话题立即又恢复了先前的神采,说:“这你就不懂了,你要是故意打扮得油头粉面再下来,人家倒以为你来者不善。况且女人嘛,疑心往往跟体重一样重,看你一副武装的样子,她不提高十二万分警惕才怪呢!像我这样子就不同了,随随便便的,那女的见了还以为是下来散步的,你说这多高雅的情趣啊!”番薯昌说得口沫横飞,一脸得意。阿弟刚想驳他两句,不料嘴角刚动一下,话都没说出口,番薯昌便又开始说开了。“女人啊,就是相信缘分、童话什么的。就这样子和她相遇,她还可能以为这是冥冥中上天注定的呢!”番薯昌明显地自我感觉过于良好,最后还不忘补充两句说:“怎么样?这就叫无招胜有招!”“哦,原来是这样啊!”我附和了一句。这小子的话我倒是不觉得有多精彩,只是看他还算有点理智,不至于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我也就松了口气。阿弟则对于番薯昌的一番理论深表怀疑,为此他们两人争得不可开交。
为了检验番薯昌的泡妞秘诀,我们决定找个机会实践一下。因为书上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
所以在一个月淡风清的晚上,我们三俊杰清一色的短裤轻装来到操场。接着三双猎兽般的眼睛开始在冷清的球场上搜索,最后我们三人的目光聚集到了一块。目标锁定——操场西边,三个女的。
这目标虽说是锁定了,但说到真正要行动时,大家却开始相互推脱,变得畏畏缩缩起来。之前那满肚子的豪气此刻仿佛变成了一肚子的屁,谁都没有勇气当第一个吃螃蟹的英雄。就在大家磨蹭着的时候,我喊出“厚黑”的口号,以一副红军不怕远征难的势头硬是拉着那两个哥们义无返顾地往前冲。这招大大地鼓舞了我军士气,终于,我们成功打开了僵局。
三男对三女,接下来发生的事证明番薯昌的理论大错特错。在我们与对方搭上话后,这个宁静的夏夜立即蔓延上了火药的味道。整个过程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在搭讪,而是在进行一场三对三的辩论赛。
双方唇枪舌剑几个回合下来后,彼此都不分输赢。阿弟有些吃不消,差点要搬出国骂“操你娘”之类简短有力的辩言来。对方也有一女见久攻不下,几次跃跃欲试要发挥泼妇骂街的看家本领。但双方都迫于照顾自己那点已经不复存在的所谓形象,最后终于还是忍住了。我在争辩中不小心卖弄了几句疯狂英语,对方以为我方变换招数,不甘示弱也用英语回击。这一回击充分暴露了中国英语教育的失败,双方变成了鸡同鸭讲。于是这辩论赛变成了一场破烂的英语脱口秀。番薯昌受不了对方又快又尖的语调,几次磨拳霍霍愈想过去用武力解决。阿弟估计也是拳头发痒,一不小心冒出了一句“操你——”,那“娘”字却迟迟没有冒出来,想必阿弟半路觉得不妥给生吞了进去。对方一听这话,居然一下子没了声音。一秒过后,那三个女的突然尖叫起来,像受惊的小鹿似的从草坪上跃起,逃命般离去。走到不远处传来了几个“流氓”“色狼”之类的词语。
我们给这突发的事件搞得有点反应不过来,直到听到她们骂“色狼”才恍然大悟,原来我们给别人看成了即将施暴的流氓了。我们大笑,在黑暗中又庆幸彼此没有看清对方的相貌。要不今后给她们认出来了,我们三俊杰可名声不保。
随着中考的步伐越来越逼近,班上紧张的气氛也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许多人都进入了一种沉默中的状态,我们三俊杰也不敢有所松懈。我们都清楚,六月后等待我们的不是爆发就是死亡。
毕业后,番薯昌和阿弟顺利上了重点,我则名落孙山。
现在大家都各奔前程了,要再碰上一面都是挺难的了。偶尔想起那段飞驰般的日子,我总是颇为感慨。那些喝酒畅谈理想的时光再也不会有了,不知道那两个哥们现在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