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的一番话,少年自然不可能毫无怀疑的全信,但少年并不会自欺欺人,其实,他刚刚的一席话,这十年来他自己早已亲身验证过了,至今仍然没有凝练了一条血线的少年已然隐隐明白,或许什么地方有着根本性的错误,而如今,不过是从这明显修炼有成的男子口中再次确认罢了,因此他的心中倒谈不上什么绝望,只是满腔的无奈的不甘罢了,是人都想修炼得道,可又怎可能真的人人皆修呢!?
所以这些杂念少年转瞬间便抛之脑后了,反倒是死死地盯着男子,一双灰暗的眸瞳,精光闪闪,不知思量着什么。而男子见少年沉默的死盯着自己,微微哑然后,突然淡淡一笑,说道:“你小子到也不蠢呢,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之辈,应该不会让人失望吧,要是与你合作的话……”
大有深意的一句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对方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少年明白,明明算是断了修炼之路的自己,却还对自己说出了合作二字,那么对方就算要帮自己,自然也是有些苛刻的条件的,说不定还有很大的陨落之险,所以男子的态度很暧昧,那么,“小子自认并不是多么聪明之人,做事大都不如意会十有八九,但,既然已没了路,那不管前辈的这条路有多难,也只得搏一搏了!”
毫无犹豫的态度,少年的心很坚定,他对于男子的合作主动的露出了渴求。想想也是,机会这东西,不管最后的结果怎样得不偿失,总比没有来得好,纵然,还没说要给自己!
“嘿嘿,明理人就是爽快,不过……真的很抱歉呢,并非我不想先给你尝点甜头,而是如果你并不能获得认可,那我对你的投资,可是毫无回报的,嘿嘿,我呀,还没无聊到平故施恩的地步呢!”有些出人意料,男子虽然并不是在戏耍少年,但似乎,这合作,不提他自己有何条件,少年却必须获得什么资格的样子!
而听到男子的这番话,少年一怔之后也不禁深深皱起了眉,不提是要获得谁的认可,这位有些让人看不透的男子,那副明显无奈的模样,似乎这认可不但得全靠自己,他还起不到一丝帮助的样子,那可……
“嘿嘿,你也不需这么愁眉苦脸的,你小子不但还算机灵,心性也挺坚定的,搞不好有很大希望马到成功的,毕竟你是这东西主动吸进来的嘛,对了,前辈什么的我已经有点烦了,你,姑且叫我声洛老吧!”话语中带着一副看好戏的态度,自称洛老的男子话声刚落,少年只来得及说出自己名唤杨云后,洛老袖袍猛然一挥间,一道黑光激射而出,瞬间将杨云整个人包裹后,下一刻,少年的身影赫然消失,随后,这里只剩下了洛老诡异的一阵阵低笑……
双眼缓缓睁开,随即露出一丝讶然之色,看着这不久前上演着震撼人心的奇异的一幕幕,如今再度空空荡荡一片黑暗的空间,杨云紧皱着眉头,微微有些忐忑不安,似乎是将之前发生的一切以为是试炼了,毕竟,他算是彻彻底底的被牵着鼻子走,可看不透要怎样才能不受那颗唯我独尊的小球的影响……
“怎么了,看你一副眉头紧皱的样子,莫非还想观摩一遍那连心控血之术,放心,这空间每隔半个时辰便会重演一次那些东西的,不过我可不认为把时间浪费在参悟此术之上是个明智之举,毕竟,就算是……”
轰,一声仿佛要撕裂脑袋的巨大轰鸣声突兀的响起,不但将出现于脑海中的洛老的声音湮没,更是瞬间让杨云的意思陷入了黑暗之中……
…………
“……云儿,云儿,你快醒醒……”
有些熟悉却又遥远的声音响彻耳畔,禁不住那声音的聒噪,双目还是颤颤巍巍的睁了开来,入目的,是一张略显憔悴与担忧的脸,这是个步入中年的男人,一脸络腮胡,凹陷的双眼,隐隐散出淡淡的腥臭的一头黑发随意的扎起,邋遢的就如街头要饭的乞丐……
“爹……”杨云有气无力的叫了男人一声,双眼之中却是疑惑与震惊各半,只是短短一会儿,他自然不可能就忘了洛老与那奇异的一幕幕,虽然此刻想要仔细回想一番,却觉得记忆渐渐模糊起来,并不知不觉升起一个念头,莫非,刚刚一切都只是个梦,但那一切都那般真实,杨云有些不懂了。
另外让他震惊的,却是眼前这男人,爹对自己的关心,也许在平常家庭很常见,并且落魄于此的两人本就应该相依为命,但自从那件事之后,爹早就对自己漠不关心,每天失魂落魄的,这般突然的转变,就算本应该开心,但杨云又怎可能这般欣然接受呢!?
而就在杨云一脸困惑,心中各种念头飞起的时候,看着眼前一脸茫然的儿子,杨父脸上突然浮现了深深地内疚之色,秽浊黯淡的双眼流露出浓浓悲哀,突然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云儿啊,都是爹不好,实在是太钻牛角尖,这些年不管不问像个活死人,还要你来养活我,真是枉为人父啊,着实苦了你了啊,你娘她也因此才会一气之下离家而去了……唉~你这孩子真是命苦啊,我不中用,你娘亲她,刚从外地回来的小飞那,她……听说已经因病去世了……我,我,真是对不起你母子俩啊!!!”
诶!??
正当杨云百思不得其解之时,爹告知的消息,却如同一道晴天霹雳一般打了下来,脑海中嗡的一声炸了,心蓦地一紧,瞪大的双眼倏然闪现颗颗硕大的泪花,张开嘴,真的很想大声地、不停地、反复叫道——为什么!为什么!!!
这几年不知何时起心渐渐变成了石头的他,此刻心一阵阵的疼,可是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默默地流着泪…………然后,男人蓦然抱紧了他……
第二天,初阳方高过山头,杨云有些沉重的推开了自家那扇虫蛀严重的木门,洗漱一番后,便默默地开始做起每天日复一日的那些事情了。此刻的他已然一脸漠然,似乎昨日那个哭的像个花脸猫的人并不是他似的,不过他那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心里怕是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嗯……”沉住一口气,杨云吃力地缓缓抬起比他还高的一把微微卷刃的斧子,当快要举到头顶,猛然朝着身前一根足有水桶粗的木头一劈而去,咔的一声,还处于发育期的杨云,本就抬起斧子都有点强撑,自然不可能将这般粗的木头一劈而开,只是进去了几寸深罢了,至于继续,看他这喘气如牛的样子,恐怕得稍等片刻。
片刻后,杨云深吸一口气,正打算将卡在木头里的斧子拔出来的时候,突然,一只宽厚许多的手掌闯进了视线之中,并有些不自然的温柔的一把抢过了斧子,一声大喝,猛然将斧子抽了出来,并接着狠狠一劈,随即,咔——嚓,那木头在那一劈之下顺利的断成了两截……
看着眼前这辛勤地挥舞着汗水,做着各种以前都是自己一手包办的事情,洗漱一番后显得精神多了的爹,偶尔冲自己憨乎乎一笑,杨云的眼角就禁不住一抖,心也是微微一热,但他什么都没说,就这么静静的看着…………
“云儿,这次不但猎到好几只山狗,连灵芝都采了好几朵,正好最近赶上镇上一月一次的集市,应该能趁此买个好价钱……云儿,爹这些年亏欠你太多,这次拿到钱就送你去镇上读书,爹也在镇上找些活做好了,也好照顾你,你说……好不好!?”男子有些忐忑的看着正在将山狗的皮肉剥离分开的少年,这般询问道,对于这种温柔的做法,杨云此时,总会不自禁的一笑,轻轻点头……
三年后,一身青袍的杨云正端正的坐在一张桌子前,认真的书写着什么,片刻后,一声兴奋的叫声蓦然自杨云口中传出,他赶忙的去找了爹,也许是太激动了,在看到爹的身影后情不自禁的叫唤之后才发现,原来爹正与一位同龄之人交谈着。
虽然无礼,不过爹与客人都注意到了自己,杨云当然不可能姗姗退去了,礼貌的叫了客人一声叔叔好后,犹豫一下便将手中的纸张交给了爹,并附其耳边说道:“夫子这次布置的题目我半个时辰就算出来喽,下次学堂测验的第一名十有八九会被我收入囊中了,到时候,爹你答应我的可不要反悔哦!”
闻听此言,杨父立马看起了手中的纸张起来,微微点了几下头,便将其还给了杨云,欣慰的笑着,摸摸杨云的头算是回复了他。对此,杨云似乎很受用似的,脸上的开心更浓了几分,而这时客人也恰到好处的夸奖了杨云几句,杨父脸上的欣慰之色自然也更浓了些许……片刻后,杨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那微微勾起的嘴角,不知怎的多了一丝落寞的味道…………
滚滚浓烟腾空而去,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杨云的双眼之中尽是不甘之色,张了张嘴,正欲对身边一脸肃然,隐隐间疲惫了许多的爹说些什么时,“云儿,我们这次遭到仇家报复,家产尽送这大火之中了,恐怕,之后得有段时间又得让你受苦了,不过别担心,爹一定会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一扫脸上的阴翳之色,杨父信心十足的说道,眼中闪烁着阵阵精光,而杨云,良久,才回了句是…………
十年后,杨云终于高举中了状元,并顺利的在朝廷中谋了个一官半职,当起了他家乡的小小县令,而此时他家的产业,已然遍布这秦源郡大小县城…………
二十年后,已步入中年的杨云正和颜悦色的和一位锦服玉腰带的商人交谈着,最近几桩生意他两家都合作的不错,所以彼此间的拜访也多了起来,而最近,因为有一场数个国度合作展开的拍卖会,所以杨父纵然高寿,还是亲自去了…………
十年后,隋国的经商之人恐怕已是没有一个不知道杨楚奇这三字的人,至于杨云……
三十年后,一位老态龙钟的老者,静静的站在一座修建气派的墓冢前,浑浊的双眼中异彩连连,良久长长的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当年的你就像是行尸走肉,每天都只能依靠我才能活着,那时虽苦,恐怕也是我人生中活的最努力的时候吧……后来你为了我走南闯北,我却什么都做不到,一点点小事沾沾自喜,可惜,都是些不值得你在意的事……你在整个隋国呼风唤雨,那是何等的风光,可世人只知你杨楚奇,只知你杨楚奇之子,却不知杨云二字…………
原来,我当年那说什么为你雪耻,想要变强,其实不过是一个借口,我啊,其实只是想比你厉害,也想走在你的前面,根本就没什么值得拼搏努力的目标嘛,不,说有也有,说无也无,我啊,不想平凡的像个蝼蚁啊!!!!”
话音一落,老者再度长长的叹了一身,颤颤巍巍的转过身,方才艰难的迈出一下步,下一刻脑海突然嗡的一声震动,意识就这般陷入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