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召并没有带柳云回水寨,而是向九江府外的小集镇跑去,二人骑马赶了半个时辰来到了一个偏僻小村落的一所民房里,郑召将柳云领进屋里,点上蜡烛道:“这是我在乡下的民宅,没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很安全。”
柳云如今知道郑召就是夜晚送信之人,这次又多亏他相助才逃脱,心中很是感激,对郑召道:“多谢郑大哥几番相助,柳某铭记于心,我有诸多不解之处想向你询问,还往郑大哥不要隐瞒,你怎么会在九江城外,洪老前辈之死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郑召道:“柳少侠有所不知,早在几个月前我师父便知水寨有难,此事远非你我二人力所能及。”遂将原因说出。
原来洪三江执掌长江十八水寨,势力纵跨三省,早就惊动了东厂,虽有官员向正德帝举报称其谋反,但皇上并没追查。宁王早有不轨之心,与东厂串通一气,以增加王府卫队之名,招兵买马。曾多次派人拉拢洪三江都被其拒绝,一月前更是将洪三江召到南昌宁王府里,许以水军大将之职,要把长江十八水寨全收到手下以备起兵。洪三江自是严词拒绝,回到水寨后曾多次招集众分寨主商议对策,无奈各分寨寨主大多都受了宁王好处,反倒纷纷劝洪三江从了宁王,以保水寨平安,洪三江也是无奈之极,因此众人的意见一直都没有统一下来。十几天前洪三江收到一封书信是一位早不在江湖露面的高人所写,此人是个和尚,俗家姓陈江湖人称金罗汉陈三恒,是个武功奇高的怪人,一向独来独往,曾与洪三江的师父苦石道人有过交情,已经有十几年没出过江湖,洪三江还以为他早以不在人间,三恒和尚在信中说自己这几年一直在宁王府,如今有紧急之事要告诉洪三江,让洪三江父子于明天中午见蓝顶小船为记,到鄱阳湖上相见。
洪三江半信半疑,但两位公子道:“鄱阳湖是我们的地盘,难道还能中了埋伏不成,况且这两天并没有见到可疑的船只。”洪三江道:“金罗汉与我恩师苦石道人相识,我早年创立水寨时还得过他的帮助,没想到他竟还在人间,若真是他送的信我们还真得去和他相见。”第二天一早便嘱咐了郑召对众人说是父子三人到湖上垂钓散心,便带上兵刃驾船往湖中心划去,这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后来打捞到洪三江父子的尸体查看,三人都是浑身僵硬溺水而死,很明显是被点了穴道后又扔进了湖里,船上又没有打斗的痕迹,洪氏父子是在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被点了穴道,可见凶手功夫之高,如今江湖上能有这么高功夫的人屈指可数,至于是不是金罗汉陈三恒就不得而知了。
洪三江死后众分寨主马上就推举翻江黑龙刘安掌管总水寨,却都不急于调查洪三江的死因,其实大家知道这是宁王与东厂一手策划之事,各分寨寨主一是受了好处二怕惹祸上身,都对此事避而不谈,没了洪三江阻拦,刘安直接成了宁王的门上客,这些时日经常背着官府与王府中人往来,这下便苦了洪三江的几个弟子与家眷,郑召曾去求枯草道人做主,没想两天后枯草道人也死于观中,郑召见复仇无望,只好一面假意奉承刘安一面与几个师弟保护洪三江的家眷,宁王如愿得了长江十八水寨,也怕官府追查太严,一时便没有再对洪三江的家眷下手。
浪里银龙郑召这几天正准备将众家眷撤离九江,没想柳云前来,一心要替洪三江与枯草道人求公道,郑召知道柳云不明原由,怕他白白送了性命,才在晚上送信警告,没想到柳云不但没听还在早上去探查松崖观,幸好柳云功夫好,逃过一难,郑召到了三更天便想偷偷去找柳云说出原因,劝他不要与宁王为敌惹上杀身之祸,到了柳云住处一看屋里没人,就知柳云又去了松崖观,郑召实在不忍见柳云一个局外人为此事丧命,就骑上快马向庐山赶去,到走到九江城外就听见远处有多好人在急奔,郑召赶去一看正好碰到柳云,便将他带到自己在乡下的这所民宅里。
柳云听完气的拍案而起,大骂刘安人面兽心,郑召道:“这次宁王为将长江十八水寨收为已有,下了不少功夫,更是请来了东厂与锦衣卫高人,柳少侠去松崖观之事,刘安当晚就告诉了东厂太监,听说围攻你的锦衣卫全是东厂的暗杀高手,没想你竟几次将他们戏耍,但是杀害我师父与师叔祖的神秘高人还没有露面,不管是不是金罗汉陈三恒,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些时日还请柳少侠切莫再追查此事,我现在正准备将师母、弟妹与几位小师侄送到我在岳州的亲戚家安顿,只苦于没有帮手,我知柳少侠是侠义中人,郑某在此特请你帮忙,还望你不要推辞。”
柳云道:“我知郑大哥苦心,不愿我再去冒险,听你所言当前确实是要先保护好洪前辈家眷,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们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郑召一听大喜,连忙致谢,又对柳云道:“眼下各水寨寨主并非全与刘安一心,尚有几位寨主顾念师父生前之情,这几天私下帮了我不少忙,现在看来除非宁王事败,东厂遭惩,不然大家都不敢公然为师父讨公道。这些时日还请柳少侠别再露面,若能把师父的家眷安顿好,便是对洪家最大的恩情,事了后就请柳少侠速离此地,此事非一门一派所能解决,你一局外人更不应牵扯进来,我们要顾虑全局利害,不能意气用事。”
柳云道:“郑大哥所说确是有理,而今这件事只有将宁王与东厂勾结之事传到皇上那才有转机的希望,将洪前辈家眷安置好后,我便回趟京城,锦衣卫镇抚使凌双飞大人本是武当派门人,我与他几次见面知他是个正直的江湖人,一向恼恨东厂所为,这事求他找机会转告皇上应该不难,只是要找到宁王与东厂不轨的证据才好。”
郑召一听心中大喜道:“若真是如此,不但能为师父讨回公道,连江西百姓也能免于兵难,到时柳少侠就最是功不可没,这些时日我便私下查找宁王与东厂构结谋反的证据,一旦找到便设法通知你,我现在就得回水寨,晚上便让两名师弟将师父家眷带到这里,到时就要全托付给柳少侠了。”
柳云问道:“郑大哥在岳州的亲戚安全吗?我并不知路要怎么才能把人送到?”
郑召道:“这事柳少侠只管放心,岳州的亲戚是我幼年时失散的姐姐,几年前才有缘相认,此事现在只有我师娘知道,连是几位师弟都不知情,到时由师娘带路就行。”当晚两人商议完后已快到四更天,七月天亮的早,郑召不敢再留便匆匆回了水寨。
柳云跑了一天早已劳累,一觉便睡到了午时,起来到厨房一看还好有现成食材,便升火做饭饱餐了一顿。
一直等到快三更天才听到门外来了马车,柳云忙开门迎接,见是洪三江的两个关门弟子林占与张桥驾着一辆大马车将人带了过来,二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纪,很钦佩柳云的行为,忙下车与柳云行礼,柳云还礼问道:“两位师兄辛苦了,路上没有什么异常吧?”二人都说没有意外。
马车里坐着的是洪三江的妻子铁掌郑龙姑带着两个儿媳及三男二女四个孙子,大的已有十三四岁小的才四五岁,郑龙姑早年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之辈,两个儿媳在江湖也早有名望,一个叫飞刀陶三娘,一个叫踏浪龙女郑彩凤。这郑彩凤与郑召其实是叔伯兄妹都是郑龙姑娘家远房的侄子。众人身上还都带着孝,柳云给郑龙姑下拜行礼后又与众人一一相见,郑龙姑对柳云道:“苦命人全拜托于柳少侠了,没想到长江十八水寨众寨主没一个能有柳少侠这番气节的!”
柳云道:“前辈不必如此,柳某受洪老前辈与枯草真人恩情,现在正是报恩之时,眼下时间紧迫,我们不必在此长谈,为免夜长梦多,几位快上马车,我们现在就走。”
柳云话没音落就听一声怪笑,只见月光下一个身材高大的枯瘦和尚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马车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