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司徒府为前来参加晚宴的来宾带来的丫鬟安置的耳房里,念双讶异的发现,半个时辰前,关秋月就跟自己说要去如厕,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是出了什么事吗?还是迷路了?还是被外面的新奇事物晃花了眼?念双惴惴不安。看着挺沉静的一姑娘,原来是如此的沉不住气啊。
念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盘子里的瓜果小菜,若有所思。
与小耳房众丫鬟的叽叽喳喳不同,热热闹闹的正室大厅,宴请宾客的地方,是很喧哗的。
位高权重的司徒大人,还有年少成名的司徒公子,代表着他们的妻子与母亲,对来访宾客表达了诚挚的谢意。在这样的喧嚣里,顾允钦也忍不住喝高了。
与这一些的喧闹不同,与此同时,司徒府后园一间暗黑僻静的房间里,是异常的安静。
繁复的罗帐,暗色的花纹,还有晃动的床帘。
寂静的屋子里,暗香袭人,生生不息。
屋子里没有点蜡烛,清冷的月光映照下,依稀可见地上斑驳的散落一地的物品,女人的纱衣、男人的长衫、还有足尖绣着云纹的鞋子。
“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男人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女人,男人的声音,那么的苍凉。这样的声音,丝毫配不上那美丽的梨涡。
“不会,不会离开您。”女人的感觉,她迫切的想要更多。
“秋月,秋月。”男人呜咽着,语气里,是那样的哀楚。
“公子,秋月不会离开您。”女人已然情动。这一次,月光下终于看清了她的脸。这张脸,这张人前甜腻腻的脸,这张柔弱婉约的脸,分明是关秋月。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男人显然是满意了。
“我爱你。”最深的一次,女人这样无意识的呢喃一句。
“你说什么?”男人一边冲锋陷阵,一边问。
“没说什么啊。”女人躲躲闪闪,再次抬头迎合男人。
“我说你说什么?”男人停了下来,女人的快乐,戛然而止。男人的目光,那么的阴冷。“关秋月,别逼我。”
“我说......”女人望向男人的目光,那么哀切。“我说,我爱你。”
随着女人的这句话,一切,从戛然而止,到急速停止。
“蠢女人。”男人目光阴寒的看着女人。“关秋月,你别找死。”
他缓缓向外走去,这样的黑暗下,剩下的那个女人,仍由脸上的泪水,无声的滑下。
她的目光里,只看得见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她看不见他过分好看的脸,也看不见他哀伤满溢的眼睛。她只知道,她犯了忌,她被厌弃。
公子早就说过,他不需要爱情。可是,她偏偏飞蛾扑火。
她忘不了,初见的时候,他浅笑的梨涡下,那么哀伤的双眸。他说:“秋月,我一无所有,你是否愿意对我忠诚。”
“我愿意。”关秋月无意识的呢喃。她的意识,已经被他的眼睛,摄去了。她的魂魄,也终将不属于自己。
从此以后,跟在他身边,照顾他,担心他,爱护他。白天,她是他忠实的奴仆,卑微的为他打理一切。
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出谋划策,被迫离开他去到别人身边,哪怕是牺牲身体,也在所不惜。
只因他的一句。“秋月,事成之后,你不会是我的爱人,但你是仍旧我唯一的妻子。”
“回去吧,时间长了别人要起疑。好好做自己的事,事成之后,我,会接你回来的。”开门的那一刻,男人站在门口,留下最后一句。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女人的遐思。
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一室未完成的梦想。
女人坐在原地,眼泪哭花了妆。
屋子里的旖旎结束了,而屋子外围,那座孤独的小院里,那颗孤独的树下,却有一个男人,在等着一个不该来的女人。
楚寒知道,自己不该来的,但是世事如此变迁,很多事,都是如此的迫不得已。
当然,楚寒也不会不承认,除却迫不得已,自己的确想见她一面。
楚寒孤独站在树下,思绪,却开始浮想联翩。
多年第一次相见,他十二岁,她十一岁。
楚寒忘不了,第一次相见,自己被领来林府,站在林府美丽而且生意盎然的园子里,显得有点局促不安。
那时候,楚寒家已经败落了。祖父去世了,父亲母亲也相继去世,只剩年迈的祖母,拉扯着他,靠着祖上的一点余财,艰辛度日。
祖母是一个高傲的女人,那么的不甘,那么的不甘楚家从此就散了去。楚寒仍旧忘不了,祖母坐在枯朽的太师椅上,哀泣的敲着拐杖。她说:“寒儿,家里不能倒,而楚家的未来,就靠你了。祖母求了好久,林大人好不容易才愿意看在你故去的父母的份上,收你为弟子。你可要好好学习,金榜题名。”
就这样,十二岁的楚寒,带着一身贫寒,来到了林府。
林大人看在故去的父母的份上,并没有过多冷落他,却也谈不上热络。整个林府,唯一对他好的,就是林府上下引为至宝的小千金灵兮小姐。当然,后来对他好的,除了灵兮小姐,还有灵兮小姐的好妹妹,杜府杜颖儿。
后来,这个杜颖儿,已经成了自己的妻子了......
林府千金灵兮小姐,那是一个很调皮的女孩子,不好动,却会指使着别人使坏。
那个女孩子,明明娇气的很,明明爱哭,奇怪的是,却特别的听他的话。据林府下人说,自从楚寒到来以后,灵兮小姐改变了很多。比如,愿意好好吃饭了。比如,会静下心来好好看书背诗了。比如,终于会保持一整天扎的整齐的辫子,而且也不会弄脏美丽的粉色衣裳。
楚寒仍旧记得,她改得了一切性子,她总是对鸟窝充满好奇,哪怕一次次掏下来,除了鸟蛋和小鸟,什么都找不到,她仍旧充满好奇。
最后一次掏鸟窝,被林府的世交顾府少爷逮个正着,从那以后,灵兮小姐就再也不掏鸟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