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以后,墨牡丹发现自己最多的情绪不是悲伤、担忧、恐惧,更多的却是感动。
每一次从困境中出来,每一次活着享受阳光、空气、水流的时候,总会很感动,感动为了活着拼命努力的自己,感动闯过了一个个困境,打败了一个个强大敌人的自己。
平安到达岸边的时候,像墨牡丹一样自小北边长大的人,大概都有一种深深的踏实感,海洋的浩瀚莫测让人从内心深处敬畏,而陆地上的踏踏实实,虽然可能挫折困境并不少,却是一路一路脚踏实地的走出来的。
因为白博士分析以J小姐一贯的谨慎,这一次肯定还有后招等着他们,即使没有后招,也必然要在他们没有回去之前大局落定,所以一行人还来不及从踏上陆地的喜悦中醒神,就再次风尘仆仆的踏上了规程。
距离京都越来越近的时候,他们安稳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保持最好的精神,进城。
这是第二次站在京都基地巍峨的城门前,也是第二次看着那凌厉威严的大字牌匾,心情却完全不同。
比之上一次,这一次更加坚定,更加踏实。
京都基地门前的大阵经过了一番整改,流动的异能更加诡异莫测,站在外围白博士最先发现变化,也最先明白这就是阻碍他们的自己的游戏,童趣升级版。
想到这白博士的面容带上了怀念,眼神也慢慢复杂,多少次了,自从这个游戏成功以后,多少次想要进去陪伴那个孩子,本想着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完结了,就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永远陪着那个孩子。
不过,白博士略带深意的看一眼在另一边安静守候在墨牡丹身旁的曦阳,幸好你出现了。
进来的时候,墨牡丹看着还是一样的郁郁葱葱,山清水秀的,就连那个山坡、河流、树林还是一样的场景。
而她的身后,曦阳依旧陪伴着,唯一不同的怕是白了,当年那个纯净如同小白兔一样的孩子,完全变了。
那个看见小动物欢乐笑着的孩子,那个新奇的面对世界充满疑惑的孩子,那个孝顺而又懂事的孩子,变成了如今这个一身忧伤,满面故事的少年。
“哥哥,姐姐,你们来了。”看见墨牡丹和曦阳,孩子脸上染上了笑容,仿佛当年一样纯洁天真的笑容,却让墨牡丹的心更加沉甸甸,那个孩子的眼中更加深邃的孤寂。
“怎么这样看着我,难道长大后我变丑了?不会吧,还是我太帅了,姐姐你迷上我了,不要啦,曦阳哥哥会吃醋的。”发现两人的安静,白故意耍宝,却不知道这样的强颜欢笑更让人心疼。
“你还想上山吗?”墨牡丹强忍住心中的情感,问道。
“我不想上山了,姐姐。”白平静的说道,“山上的东西我都能够找到,姐姐你们还要做任务吗?”白浅浅的笑容。
“不,那么你想要做什么,我们可以陪着你。”白是在直白的告诉自己,这一次他并不准备让他们过关,明明该生气,墨牡丹却忍不住想让白开心一些。
“可以永远陪着我吗?”白期待的眼神,满满的希望。
果然不一样了,那时候的白即使非常渴望,却依旧懂事的体贴别人,而现在的白,却会利用别人的同情,实现自己的目的,说不上哪个更好,只因为墨牡丹心中明白,白只是太过孤单了。
“我们去看看村庄吧,村庄变了好多,姐姐你们看见一定会大吃一惊的。”白说着率先出发,蹦蹦跳跳的仿佛小孩子一样,很快就走到了村庄。
还没有进去,墨牡丹就听见了里面嘈杂的叫唤声,各种叫卖的声音,沸腾在这个原本宁静的村庄。
等到墨牡丹走进去的时候,才明白白为什么会说他们大吃一惊。
这里从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庄,转变为高楼林立、人流丰富的小城市,商贩、店铺、车辆等等拥挤在这里,将这个村庄变得异常拥挤。
白似乎很喜欢这样的环境,兴致勃勃的在人群中穿梭自如,不时回头叫唤两人跟上。
村庄变得墨牡丹完全找不到方向,只能跟着白走来走去,最终停留在中央的一个小平房面前。
“爷爷,我回来了,有朋友哦。”白说着打开门,笑容灿烂的对床上的老人说道。
墨牡丹抬眼,惊讶的发现,那个老人不是白博士?
难道这不是白博士的模拟游戏里?还是白博士已经做了修改?
从回到这里,白就仿佛变成一个话痨一样,唧唧喳喳的说个不停,笑容也灿烂的灼人。
老人安抚着白,耐心的听白将一件小小的事情讲的或搞笑或各种猜想,没有丝毫的嫌弃。
夜里墨牡丹和曦阳两人住在了白家旁边的屋子里,据说是一个小型宾馆。
并没有急着睡觉,墨牡丹拉着曦阳坐到了房顶,美其名曰看月亮。
夜晚的凉风习习吹来,阵阵清凉的感觉让人的心神不由放松,墨牡丹哼唱起童谣,不时和曦阳说几句什么,仿佛丝毫不担心出去的问题。
半夜的时候,墨牡丹听见动静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睡着了,倚在曦阳的肩头,而曦阳则是保持清醒的看着底下的白。
白单薄的身影在黑夜里穿梭,夜晚的村庄褪去了白日的喧哗,宁静孤寂。
白的动作很快,一路跟过来,墨牡丹和曦阳疑惑白想去哪里?
最终到达的时候,两人才恍然的对视一眼。
墓碑上的白教授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仿佛一个慈祥的老人,柔和的看着白。
白只是安静的看着,在几乎被树荫遮蔽了所有明亮的森林里,在孤单伫立在中央的墓碑前,白小小的身子被浓浓的黑色掩盖,遮蔽。
许久,墨牡丹隐约听见小小的哭泣声,刚开始细细碎碎的,听不真切,没过多久却演变成嚎啕大哭,白的声音夹杂在不时出现的动物叫唤声中,呜呜的直入人心。
感觉到手被紧紧地拉住,墨牡丹回头就看见曦阳眼中的担忧与心疼,对视间,两人都带上了迟疑。
白哭了很久,直哭的他的身子瘫软的伏在墓碑上,低低的呼唤,“爷爷、爷爷。”如泣如诉。
天空开始投进一缕光线的时候,白几乎化为木雕的身子动了,他走的很是缓慢,沉甸甸的仿佛抬不起脚,缓缓地向前走。
他们穿过了还未完全醒来的草地,穿过了潺潺而过的河流,穿过了黑色的夜幕,即将走近村庄。
变故也是这个时候发生的,原本安静、沉寂的村庄,突然出现明亮的火焰,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三人还完全没有弄清楚的时候,火就以凶猛的姿态,映照出了整个山村。
白的身子狂奔起来,他并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仓促而疯狂的跑向那里成为他唯一的念头。
白日里狭窄却温馨的房子此时只剩下一个黑色的框架,不时掉落黑色的东西,发出啪的声音,旁边的几个房子同样如此,啪啪啪的掉落声仿佛响在耳边。
“爷爷,我的家。”白看着满目苍夷呆滞了,喃喃重复这话语,突然他的眼睛看向里面,墨牡丹的心中一突,还未行动就看见白的身子被紧紧地抱起来,曦阳抱住了疯狂打闹的白,紧紧地,不让他动作。
“爷爷、爷爷。”白从一开始的剧烈挣扎,直到最后的安静哭泣,眼泪一滴滴掉落在曦阳的手臂上,烫人的很。
完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情的墨牡丹,只能安静的陪在两个人的身旁,看着白的眼神从悲伤再到绝望,最后沉淀为一片黑色。
“白。”仿佛来自远方的呼唤,墨牡丹听见的那一刻惊讶的回头,震惊的看着远处踏着晨光而来的白博士。
“白。”沉浸在自己情绪中的白并没有听见,白博士也不急,只一声声的叫唤,笑容慈祥。
“爷爷。”带着迟疑的声音,白的眼神中满是怀疑,他的手带着颤抖,慢慢的伸出去,直到完全摸到白博士带着温度的身体后,突然哇的一下子大哭了,积蓄已久的悲伤、孤独、害怕与渴望爱的心情,在这一刻完全爆发。
“孩子,白,好孩子。”白博士的声音带上了颤抖,眼睛也蕴满了泪水,他看着这个塑造出来的孩子,满身悲伤的跑进自己怀里,白,我的孙子。
“爷爷、爷爷、爷爷。”眷恋般的叫唤,得到一声声回应后才满足的笑了,白的笑容天真纯洁,仿佛孩子一样,带着温暖人心的阳光。
“爷爷,我终于见到你了。”白说完转头看向另一边曦阳,“哥哥,你想要回到你们的世界,是吧哥哥?”白的脸上还带着泪水,他的眼神却明亮剔透。
“是。”这样的场景让曦阳有一瞬间觉得留在这里或许也可以,但最终他沙哑的声音缓缓的说道,“是,我们想出去。”
曦阳说完的那一刻,村庄以及他们都发生了奇妙的变化,所有幻化的场景完全消散,墨牡丹只记得最后一眼,孩子脸上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