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大火滚烧,然后中火焖烧,最后小火倒入坛内各自一刻钟的功夫就可以。”罗成打开坛子,里面焖烧的香味就飘了出来:“现在出锅刚刚好,你等着马上就能动筷了。”
颜想就站在他的身边,更觉得这香气就一直往鼻子里面窜,她也卷着袖子,露出一小截白玉藕臂,偶尔帮忙拿些东西过来。他唇角带笑,不时偷眼瞥她,能看见她一副雀跃模样。
两碗白饭,一碗坛肉,旁边一碟咸菜,两个人很快就摆在了桌上。颜想满足地吸了一口气,不由得赞叹他的手艺,一个男人,每次做菜手法都那么利落,她站在一边都自愧不如。
也是罗成在家里一早就烀了肉,等到二人棋局结束,刚好回头做坛肉。她自备了酒水,可是饿得狠了,竟想着吃饭吃肉放一边早忘记了。
罗静上学去了,罗成也不倒酒,摆好椅子,邀请她入座。
颜想笑,随即坐了上去。
他随后落座,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
外面阳光大好,她端端坐好,颜想忍住笑意,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饭前一诗,请吧。”
罗成笑,暖了眉尖:“你确定你还能等我作诗,不饿了?快吃罢。”
平日他都喜文弄诗的,每次开饭前都要临时雅一次。
不作诗了?
那甚好,甚好哈!
她夹起一块坛肉放了碗里,还未到口中,香气就刺激到了她的感官……
他突然说道:“你觉得怎么样?”
颜想连忙咬了一口:“不错呀,真的很好吃。”
罗成盯着她的眼眸,温情似水:“我的意思,是你觉得这样的日子怎么样?虽然你比起以前的身家已经翻了几个个数,但我不需要那些,说不上粗茶淡饭,这样恬静的日子,总要两个人一起过才暖一些,你说呢?”
她动作一顿,连带着将饭碗都放了下来,颜想下意识抚过腰间的银铃,引得它叮铃作响。这东西是半年之前罗成送她的,她始终相信,自己能从沈家的阴影当中走出来,所以毫不犹豫地就收了下来。
他是翩翩状元郎,他家中只有他一个男子,他温柔体贴,每次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觉得十分温馨,就连原本打算不婚的颜想也开始犹豫了,或许这个人就是上天派来治愈她的……
可是,她真的可以吗?
她脑中闪现的,始终是沈少君那张或笑或恼的脸,也许正是因为他是她的第一个男人,所以才不能轻易忘掉。垂眸想了想,再抬眸时候已经是眉眼弯弯:“我想我已经在努力地接受身边会有一个你这样的男人,如果,如果可以的话……。”
颜想犹豫片刻,一脸的向往:“如果可以的话,到了恰当的时候……。”
话未说完,院中传来了小厮的惊呼声,两个人都转身看去,本来房门就没关,远远的能看见一男子风尘仆仆疾步赶了过来,他一玄衣,腰间的白玉腰带十分扎眼,显得整个人都俊朗非常。
她的话突然就噎住,再说不下去了。
沈少君大步流星走了过来,一看屋内情景,眸色一暗,手已成拳。
他站在门口,对罗成点了点头,随即对颜想高声道:“颜想,我有些话想要与你说。”
颜想手拄在桌上,一下站了起来,她身形一动,罗成却按住了她的手:“二公子有什么事不如过来说话,她腹中无食饥肠辘辘的,不能出去。”
少君只看着她,见她低了头去看桌边的状元郎,更觉心中刀锋划过,声音都不自觉地抖了抖:“过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罗成紧接着说道:“二公子也未用饭罢?我亲手做的坛肉,家常便饭不如一同用些?”
沈少君嗓子已经哑了,声音中尽是疲惫:“过来,颜想,过来。”
颜想大脑一片空白,抽了手出来就站了出来,罗成也不看门口,只柔声问她:“你不吃饭了?我一早就烀的肉呢!”
她刚掠过桌角,就已经听见桌上的碗筷声音,他似平常那样收拾着东西,一如往常。
“那我先收起来,一会你回来时候再吃,坛里面还有热的。”
“嗯,”她没忍住,到底是应了一声。
沈少君目光如刃,只紧紧盯着他,待她走到身边时候一把拉住她的手,一刻也不呆大步拎走了她。
罗成却是收拾了东西,真的往灶房去了。
颜想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哪里,这一路上少君就紧紧地抓着她的手,两个人上了马车,问他什么却都不说。他车上备着小糕点,他沉着脸拿给她,她哪里还吃得下去,放了一边,刚才还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这会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还好,马车很快就停了下来,沈少君引她下车,她这发现是沈家的大门,顿时就止了步,不肯往前。
沈少君还扯着她的手臂,那卷起来的一截还未放下,他脸色不虞,站了门前目光灼灼。
“你真的发了毒誓了?”
“嗯,”颜想大大方方地承认:“再进沈家门,五雷轰顶。”
“你!”眼看着门口的侍卫都露出惊奇的眼神来,沈少君低吼道:“你们进去通传一声,让大哥去对面酒楼见我。”
他也不强迫她走进沈家,拉着她直接转向了街对面不远处的酒楼去,店小二迎上前来,他沉着脸要了个楼上的雅间,嘱咐了他说一会还要大公子还会过来。
两个人先后上楼,沈少君没忘记她饿肚子的事情,先要小二上了几样可口的家常便菜端了来,按了她坐下等沈少卿。颜想哪里还有胃口吃东西,不过实在架不住他那忽冷忽热的目光,只要硬着头皮拿起了筷子。
“少君你到底想干什么?”还要等沈少卿来,问她那毒誓的事情?
“等会你就知道了,”他给她夹菜,轻言细语:“你喜欢会做菜的男人?我学就是了。”
她顿时更没了胃口:“少君你别这样好吗?”
他想起罗成那温柔相待的模样更是醋意大发,摔了筷子在地上:“那你叫我怎样!什么事情都瞒着我,假装和苏家好上了,又发了那么毒的誓言,现在那姓罗的给你做了两道菜你就美得不知道姓什么了,打算不要我了跟了他去是不是?”
颜想只觉得头疼:“你沈家高门大院,总也瞧我不起,订婚的时候也只是一笔交易,两万黄金一年为期你不是也知道么,如今一拍两散刚刚好,你还得及找个门当户对的好妻子,我也……。”
沈少君气极反笑:“你也找了状元郎是吧?”
她放下碗筷,揉着额头看着他:“原本我没想过成亲,可时间久了谁都想有个温暖的依靠,能抵挡严冬,能抵挡那些不好的流言蜚语。很显然,你家三个兄弟,很难达成一致,我也不可能喜欢你大哥那个样子,他还是沈家的家主,共妻这样的事情恐怕不能行,所以……。”
所以,所以她是真的打算离开他了……
沈少君如坠冰窟,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沈陈之争,陈家未闹到半分好处,还从这三成利息当中损失不轻,幸好他给陈玉书留了些许脸面,日后逐渐败落也不会再有半点怨言。颜正当然没有将所有黄金全都转换成白银,那马车上面只有一层是黄金,下面箱子里面都是砖块。这恐怕这也正是陈家没有想到的。
不过他和颜想合作多年,默契自在,沈少君却是猜到了些许。可他什么都能看透,唯有****这样的事情他看不透。他浑身冰凉,结合颜想前后所作所为,那毒誓犹言在耳,他猜到了定与大哥沈少卿有关系。
颓然靠在椅背上,他疲惫地打断她:“别说了,别说了……。”
她听着门外的脚步声,知道沈少卿来了,站了起来:“正好你大哥来了,不如今日就做个彻底的了断。”
沈少君一脚踩在刚摔了地上的筷子上面,差点摔倒,沈大撩了珠帘淡然走了进来。
他瞥了眼里面状况,为地上的残籍皱了皱眉。
沈二见大哥翩翩落座,开门见山:“今日当面对质,当初是我出了两万黄金,想将颜想引来,可后来是怎么个事情我想知道真相。”
四目相对,颜想冷笑。
沈少卿坦然道:“门不当户不对,叫她来不过是权宜之计,沈家不能容她这样的妻子,是我叫她和苏家走得近的。”
颜想又笑,沈二就知道是他大哥从中作梗,恼怒万分:“大哥你在说什么?你确定你真的不能容她进门?”
沈大不语,颜想拉开椅子:“现在不是你沈家容不容得我,婚事早就解除了,今日将话说清楚,免得日后麻烦。我颜想还是那句话,你沈家就是八抬大轿来抬,我也不会去,还是那句话,若进沈门……。”
话未说完,沈少君已然一把掩住了她的口舌:“唔唔……。”
沈少卿轻描淡写地站起身来,她正推着沈二的手臂,却惊见沈大规规矩矩对她鞠了一躬:“骨气倒是挺硬,的确与我想的不一样。此次沈家多亏了颜家出手相助,少卿这厢谢过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之后直起背脊来,神态依旧淡漠:“可一事归一事,我依旧不那么喜欢你。”
颜想抓住沈二的手按住了在身旁,对沈少卿挑眉笑道:“彼此彼此,我也讨厌你呢!”
他只是说不喜欢她,她却说讨厌他呢!
沈少卿起身:“既然两看相厌,不如……。”
她接了下去:“大公子说的好,不如老死不相往来。”
男人黑眸略沉,定定地看着她。
她一笑而过,抬腿欲走,不想却被沈少君一把抓住手腕,她不管不顾,大步向前,他竟然被她拖着走了两步。
颜想回头:“少君别闹。”
沈少君一把抱住她的后腰不肯松手:“我不闹,我跟你走。”
“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