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牡丹会果然名不虚传,真可谓人山人海盛况空前,不仅台上的牡丹争奇斗艳,台下的姑娘小姐们也花枝招展、仪态万方,鲜花与美人交相辉映,争夺着满园的**。
十三和蝴蝶精夹杂在人群中间,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热闹无比的场面,对于久居深山与世隔绝的他们而言,观察形形色色的人无疑是入世后必须的修炼内容。
十三尽量不想引人注目,不仅收敛了所有的光彩,并且还使了一个小小的法术令自己泯然众人。
无奈蝴蝶精不甘平庸,依旧一副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模样,不一会儿,附近的视线全被他吸引过来。
十三斜睨着蝴蝶精,低声抱怨道:“谁让你穿一身大红的锦袍,上面还绣着金丝牡丹,不仔细看还以为你披着被面便出门了,再衬上你那张比女人还妖媚的脸,真可谓风情万种、倾国倾城、你就不怕抢了小玉姬的花魁?”
“过奖、过奖,岂敢、岂敢!”蝴蝶精正享受着被万众瞩目的愉悦感觉,他摆出最动人的笑容,魅惑的秋波满天乱飞,惹得周围的少女,少妇们心悸神摇。
十三和蝴蝶精的前方便是擂台,高高的擂台被百花装点得绚丽夺目,台上靠后设置着一排评判席,左右两边专门为那些有地位有资历的花主安放了席位,擂台正中央摆放着一个不高不矮的方桌,那便是真正的擂台——参赛牡丹的展示台。
每年参加牡丹大会的牡丹不下数千株,之前已经过了好几轮的初赛、复赛,最后进入到今日擂台赛的不过百株。
众位花主都将自己的参赛牡丹小心翼翼地移植到精美的花盆里,然后抱上擂台供人欣赏品评,因此给自己的牡丹选择一个适宜的花盆非常重要。正所谓人靠衣装,花靠盆装,若是选择得当,花与盆珠联璧合,更能彰显出牡丹的风采;若是选择不当,十分的颜色也会败掉五分,纵观牡丹大会的历史,因为花盆选择失误而丢掉花魁的例子并不少见。
然而,影响比赛结果的因素远不止花盆一项,每次比赛后都会爆出一些黑幕,会有不少花主站出来大呼比赛不公,要求官府彻查。只是种种黑幕皆为传闻猜测,即便可疑之处众人皆知,无奈这一类的事情无人能拿出实据,因此每每不了了之。久而久之,比赛的黑幕也成为了比赛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给人们茶余饭后增添了不少谈资。
不过评选花魁的最终目的是争取入选贡品送到京城,倘若能让龙颜大悦,一众官员都有好处,因此比赛再不公平也有限度,若是真有远远胜出其他牡丹的奇葩,那便等于官员升迁的台阶,自然不会遭到打压。
南宫家公子回眸花三笑此刻便胸有成竹,种花赏花多年的他深知紫墨香玉姬的珍贵,不出他意料,初赛时紫墨香玉姬甫一亮相便惊呆了所有品评人员,主评官大笔一挥,令他不用参加复赛,在家悉心呵护花朵,等待决赛之日。
今日回眸花三笑一露面,诸官员的目光便一直追随着他,那眼神仿佛是在观看一道加官进爵的圣旨,充满了幸福感。
下人抱着牡丹在后台等候,回眸花三笑悠然坐在特设的席位上,慢慢地品着香茗,旁边人的小声议论不时传到耳边。
“司马兄,依小弟看你家的名品牡丹‘白雪千层塔’乃是今年花魁的首选。”
“过奖,过奖,慕容贤弟家的‘深宫二乔’也不遑多让啊。”
“两位仁兄切勿高兴太早,小弟听说今年牡丹大会的银子是由城南林员外府中所出,以后每年的大会也由他捐资承办,他家的‘杨妃醉酒’原本就有望夺魁,如此一来,这花魁笃定姓林不会旁落了。两位只能去争榜眼、探花了、、、、、”
“难不成从此以后年年的花魁都为他林家所占?公理何在?果真如此我必定进京告他!”
“司马兄迂腐,你难道不知那林员外的长子官拜吏部侍郎,大唐官员的升迁任免全在他手中,拿这些查无实据的事告他,你不是自找倒霉么?”
回眸花三笑饶有兴致地听着一干窃窃私语,关于花魁归属的言论并未令他悬心,对自己的紫墨香玉姬他充满了信心。
比赛开始,花主们依次上台,将自己的牡丹放在擂台中央让诸位评判和台下观众们欣赏品评,自己则在旁边对自家牡丹的品种、品质以及各种特点作出一番陈诉。
与往年一样,今日上台的花主也是人人天花乱坠个个信口开河,将自己的牡丹夸得绝无仅有,恨不能凭空说出一朵花来,这就是所谓的口吐莲花吧。
赛程过半之时,一个瘦小羸弱的少年抱着一盆牡丹走上擂台,牡丹刚一亮相便赢得了满场喝彩,那是一盆“洛阳红霞满天漫”,血红的花瓣层层叠叠包裹成团,形状如同一只鲜红的绣球,在阳光下反射出一种绸缎般的光彩,无论形态、颜色还是花瓣的数量、层次,这株牡丹都算得上佳品。
衣衫破旧的少年有些局促,低头揉搓了一阵衣角后方抬起忧郁的眼睛怯怯开口:“这株洛阳红霞满天漫是小人用了三年时间精心培育的,它身上寄托着小人的梦想——完成学业,孝敬祖父!小人家道贫寒,父母双亡,从小与年过花甲的老祖父相依为命,老祖父含辛茹苦将我养大,小人做梦都想考取功名以报答祖父的恩德。无奈家贫,连果腹尚且不易,何谈读书?因此小人唯有将毕生的期望托付与这株‘洛阳红霞满天漫’、、、、、、”。
随着少年哽咽的声音,许多观众潸然泪下,少年凄苦的身世和奋发之志感动了无数柔软的心肠,他的哭诉刚一结束,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阵高亢激动地呐喊:花魁,洛阳红霞满天漫!洛阳红霞满天漫,花魁!
评判们不由缩起脖子,看这群情激昂排山倒海的架势,倘若少年不能夺魁,他们能否从此处全身而退尚且难以预料。
擂台一侧,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气急败坏,对着台上少年破口大骂:“臭小子,撒这样的谎也不怕天打雷劈!既然有这等本领,何不去做戏子?好你个刘不才,居然来这一手,让你儿子冒充孤儿引人怜悯,意图以万众之力对评判施压,左右最终结果,实在卑鄙!”
他身旁的下人立即附和:“刘家的人的确太卑鄙,老爷,咱们去拆穿他吧。”
“蠢材,糊涂!你也不睁大狗眼看看眼下的境况。”老爷瞪眼,手指人群训斥道,“成百上千的傻瓜均被那小子感动了心肠,一副恨不能将其收为义子的模样,此时当众说他的坏话,等于败了大家的兴致、与所有人为敌。常言道众怒难犯,你想被人活活打死吗?”
下人倒吸一口凉气:“小人愚钝,老爷英明!”
老爷略一思忖,咬牙道:“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快去人群里找到小姐,让她揉红双眼戴孝上台,就说是为了葬父才来赛花,叫她在台上狠狠地哭,若是哭不出来就想着夺不了花魁她老子我必死无疑!”
聪明的人远不止一个,一见少年先声夺人赢得满场支持,一些花主也打起了博取同情的主意。这下台上热闹了,一出出的苦情戏码接连上演,赛牡丹变成了赛身世、赛倒霉,花主演得动情,观众看得过瘾,虽然一个个双眼红肿,情绪却异常热烈。
蝴蝶精心中万分疑惑,偷偷问十三:“咱们初到洛阳时你不是说此地风水甚佳么?为何这些养花的似乎家家命运多舛,个个身世凄苦?莫非是牡丹花不吉利?”
“牡丹乃是花中王者,岂会不吉利?依我看定是因为你到了洛阳,所以风水突然坏了。”十三一本正经道。
气得牙酸的蝴蝶精偷偷念叨:“坏了风水的还指不定是谁。”
十三一直四处逡巡的目光忽然定在一个方向,注视了良久。
顺着十三的视线,蝴蝶精看见一个身体枯瘦,相貌古怪的老贼头鼠脑的道士,脸上堆满了深深的皱纹,一双小眼白多黑少,大大的鼻孔几乎朝天,一把浓密的胡须遮住了嘴巴,一眼看去便给人凶恶狡诈之感。
“咦,莫非那老贼头鼠脑的道士便是小玉姬的仇家?”仔细打量了一番后,蝴蝶精放下心来,“呵呵,也算有点道行,不过差咱们太远,不足为虑。”
十三神情里却多了几份慎重,“他便是我前几日看见的道人,道行虽然不深,不过周边环绕着一股灵气,似乎身怀厉害的法宝,不可大意。”
“怕他作甚,有主人你在,什么法宝也不在话下。”蝴蝶精满脸不屑。
十三淡淡道:“我自然无需害怕,怕的是来不及救你,但愿你能支撑一阵,切莫以迅雷之势落入法宝。”
蝴蝶精气息一滞感觉像吞了一坨****,他愤然拂袖道:“无需你救,一个小小的贼头鼠脑的道士还奈何不了我美丽的蝴蝶仙子。”
“此话当真?”十三拉长声音,秀丽的蛾眉微微扬起。
“千真万确!”蝴蝶精傲然挺胸声如洪钟,然而话音未落心中便有些不踏实,“呃、、、、当然,主人若是执意不肯当真我也无可奈何。”
场内的气氛忽然发生了变化,一瞬间嘈杂的喧闹全部停息,只听见整齐划一的吸气声,甚是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