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的脸上一直带着古怪的神色,盯了银诺很久,嘴里喃喃地道:“强改了命数还能活下来,我还没有见过…”
“命数?”银冷冽听见言卿的话,皱了皱眉:“那是什么意思?”
眼前的小孩儿抬起头来,眼里全是认真的神色,一手吃力地扒抱着银诺,一手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个八卦图来。
“就是命数,今天清晨的一卦指引我来的这里,要救我命中的贵人,嗯,大抵就是他了。但是看他脸色古怪,印堂发黑,也知道他定然是命数有变。师父说过,普通人若强改命数,必然活不下来。”
一番话听得殿里的人怔住了,刘太医惊愕地看了言卿一会儿,突然道:“你看我的命数如何?”
言卿撇嘴:“你当我给谁都可以算命么?为何要给你看?”
银诺乐呵地吐着泡泡,仙童的周易之术很高明,但是明显的是,人很不好相处。
“我好像知道了,小孩儿,你是不是天算的门下之人?”刘太医摸着下巴,惊奇地看着言卿道。“之前听老一辈的人说过,天算门的奇士周易之术很是了得。”
言卿斜他一眼,没有说话。大人就是喜欢问东问西的,想知道不会自己去查么?
“总之你们的皇子现在没事了,陛下,答应好的重赏呢?”言卿侧头看着银冷冽,朗朗地道。
银冷冽挑眉,招手唤过洪公公来,吩咐道:“按照皇榜所说,给这位小公子黄金五万两,至于爵位…”
这样小的孩子,封什么侯爵?
“陛下不必烦恼,我也不需要封侯。”言卿有些稚嫩的声音在殿里响起:“与其做侯爷,您倒不如让我做皇子殿下的看护,来得好一些。”
看护…
琉璃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走过去弯腰看着言卿的脸,问他:“皇子身边一般是随从,你为何要做看护?”
言卿很认真地回答:“因为看护可以管得了他,恕我直言,因着我的命理和他连在一起我才会管他。皇子长大必然是桀骜不驯之辈,他有什么麻烦,我也会跟着倒霉,所以有此请求。”
又是命理。琉璃撇嘴道:“你是算命的么?”
言卿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他这样观天象算四柱的人,应该就是称为算命之人。只是当然,和街头的江湖算命人可不一样。
“真有意思,可是万一你算的不准可怎么办?”琉璃索性在床边坐下,上下打量着这小孩儿问。
“不可能。”言卿很严肃地摇头:“我从来没有算错过,也正是如此,师父才会这样早就放我下山。”
刘太医嘴角微抽,鄙夷地看着言卿。他问他他就不回答,琉璃问他他就一点一点地说出真相了,这什么破孩子。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敬老呢!
不过先前也没有猜错,精通周易八卦的,只有天算老人,只是他从来不给人算命,门下倒是有成器的弟子,偶尔可以遇见。他们算的命理,的确没有不准的。这言卿应该也就是他门下的弟子之一了。
“那你可能算算我的命数?”琉璃兴起,看着言卿问。
言卿皱眉,看了琉璃一会儿,将八卦图放在了床上,掏出纸笔来递给琉璃:“生辰八字。”
他本来不想浪费精力,但是这人是银诺的娘亲,那便允一次好了。
琉璃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忘记了自己出生的年月,又不好意思说便不由地有些泄气地道:“罢了,我不算了。”
银冷冽走过来,皱眉道:“算这些干什么,命在你,不在天。”
他向来不相信这些东西,还曾有人断言他活不过而立,可是若命真的早早交给了天来决定,那么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言卿也不介意,将东西收回了袖子里,道:“算命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也吧!但是我能大概推测到,宫里…不,应该是宫中之人,最近会有喜事。昨夜星象,紫微星错位但光芒更甚,便是有身份尊贵的人会放弃一切离开,且生活更加美满。”
帝王眼神微动,下意识地道:“惠妃么?”
琉璃讶异地看着言卿,这些也能算出来,该不会是他提前知道了风声?可是惠妃要同楚立离开皇宫去民间,这是绝密啊 ̄!除了他们谁都不知道的事情,这小孩儿从何得知?
“我如果没有算错,那便请陛下允了我在皇子身边吧!”言卿道:“我会护他一生平安。”
银冷冽看向了琉璃,询问她的意见。
琉璃点头笑道:“多个人照顾诺儿也不错,但是若是中间发现你对诺儿有什么不利的举动,我可是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的喔。”
言卿小小的身子微微一颤,看着眼前这个绝美而危险的女子,点了点头。
小奶娃乐了,小仙童虽然好像不认得他了,但是他还是要守在他身边。
后面的结局如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快点长大。
经言卿一提起,琉璃也才想起惠妃和楚立。两人没打算走远,还是在国都某处买了宅子,筹备着婚礼。
日进斗金的万花楼被楚立关了,换成了清雅的酒楼。
不过以前的收益,也够他娇惯惠妃的了。惠妃改名换姓,以全新的身份同楚立结为夫妇,共同经营“安好酒楼”。成亲之日在三天之后。
琉璃打算去帮忙的,但是银冷冽死活不让她去。问他理由也不说,就是将她死死捆在身边,陪他看折子,陪他用膳,就差陪他上朝了。
静兰姑姑说,帝王应该是怕她去看见惠兰和楚立生活幸福的样子,也起了回民间的心思。
琉璃无奈,同银冷冽解释了好几次,奈何无果。帝王只是深情地说:“朕希望你一直在身边,然后慢慢地,心里只有我。”
此等肉麻之言,琉璃觉得帝王是折子太多累得不正常了。
这些日子番邦没有任何动静,但是凤栖国内有很多琐碎的事情,所以银冷冽很忙。
偶尔琉璃也会想起银巽,这片刻的安宁,是他妥协了的意思么?他还会一直在银心山庄等着她吗?
这天,惠妃源用自己的姓氏,却以杨兰的名字嫁与楚立为妻。世上再也没有杨惠兰这个人了。
楚立已经辞去所有的职务,以布衣的身份迎娶杨兰。琉璃和银冷冽微服出宫,带着菊香和翡翠一起,参加这场喜宴。
当初在大殿之中楚立答应帝王的条件是写下契约,终身只娶杨兰一人,若有多娶,则必须回朝为官,且不得干预杨兰的去留。
银冷冽这样霸道的条约为惠妃留了足够多的退路。以免爱情褪去,剩下的只有残忍的现实。
但是楚立还是应了,用他的话来说,娶杨兰一个人就够麻烦了,他很嫌麻烦,不会多娶。
琉璃欣喜地看着花桥和迎亲的队伍热闹地走在街上,这一对冤家,也终于成了眷属。
银冷冽环着琉璃,面无表情地往楚立的宅子走去。
看着周围百姓脸上满是喜色的笑容,银冷冽抿了抿唇,越发地搂紧了琉璃。
“怎么了?”琉璃侧头看着帝王,疑惑地问。
“没事。”银冷冽笑了笑:“人有点多,怕你挤着。”
琉璃一愣,低下头去继续走。心里突然就柔软得不成样子。
“新郎,踢轿门--”嗓门很大的媒婆乐呵呵地喊着。楚立一身大红喜袍,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像是高兴,又像是紧张,眉头都打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不待见这新娘呢!
上前踢了踢轿门,楚立深吸一口气,捞开了轿帘,将杨兰给抱了出来。
鸳鸯的喜裙美丽无比,杨兰抓紧了楚立的手,喜帕下的脸红得不成样子,咬着唇任他将她抱了进去。
银冷冽和琉璃跟着走进喜堂,在属于高堂的地方坐下。
两人都稍微乔装,这里也没有什么官员,不会被认出来。琉璃和帝王就理所应当地当了一对新人的高堂,准备接受楚立和杨兰的跪拜。
“一拜天地--”
两人牵着大红的绸缎挽成的花,朝厅堂的门的方向拜了下去。围观的百姓一阵起哄。
“二拜高堂--”
琉璃笑得很开心,看着楚立脸上正经起来的神色,总觉得这一幕美好得不成样子。
然而,未等两位新人拜下,一道凌厉的杀气,已经穿过外面的人群,直直地朝一旁坐着的帝王而去。
那人一身黑衣,头发上的锦带被风吹得扬起,眉目微冷,袖间的软剑带着十足的杀意,直冲她身边的银冷冽而去。刚才还喜悦满堂的地方,瞬间便成了修罗地狱。
围观的百姓四散开去,尖叫着,将这一院子的喜酒佳肴撞翻了一地。楚立动作极快地抱过杨兰闪到一边去,菊香和翡翠也很快退到一边,尽量不给他们添麻烦。
银冷冽险险躲过从他脸侧擦过去的软剑,微沉了神色,飞身抓住刺客的软剑,拔出一直备着的剑,斩断了他这极柔韧又极锋利的武器。
“皇上!”楚立低喝一声,怀里的杨兰也掀开了盖头,惊恐地看着一群满身煞气的黑衣人慢慢踏了进来。
琉璃闪至帝王身前,冷着眼神看着来人,抿唇道:“大喜之日,你们可够扫兴的。”
来人戴了面巾,不想让人看见他的模样。闻言也没有停下步子,仍旧是往前走着。袖里断了的软剑便弃了去,从背后拔出另外一把剑来。
“安琉璃,真是好久没见了。”来人一边走着,一边低声道:“我真是不喜欢你用这陌生人的眼神望着我。况且,皇上不是一早就猜到我是谁了吗?”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也就听不出情绪。
琉璃倒是真的恼了,拔出匕首来冷笑道:“蒙着脸见不得人的样子,难不成还是我认识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