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道:“我不知道。那日刘美人的唱曲,要朱庄主做辉煌的日月。我没有朱庄主气魄大,我们能做一颗闪烁的星星吗?”
独孤行真想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就这么抱着子玉的胳膊,一直走下去。
第二日,快到午时时,子玉来到独孤行房间,道:“哥,我去见朱庄主去了。”
独孤行笑道:“这回啊,我陪你一起去,陪着你们一块儿吃饭,一块儿饮酒,一块儿听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就是有一大缸醋摆在你面前,你也酸不起来了。”
二人来到安化楼,早有人迎了过来。
子玉道:“哥,你说这安化楼是宣府最繁华的酒楼,却为何冷冷清清没有人啊?”
“你不说过吗?朱庄主气魄大,这安化楼被他包了呗!”
二人来到楼上,见朱庄主和刘美人已经在座。朱庄主见二人上来,未同子玉打招呼,却向独孤行问道:“你怎么来了?”
独孤行道:“不欢迎啊?”
“上次你为何刚露半个头就走了?”
“上次是上次,这次我要再不出面,有人就掉到醋缸里淹死了!”说话的时候,瞟了子玉一眼。
朱庄主“哈哈”笑道:“兄弟,不是说你吧?我这兄弟怎会吃我的醋?”
刘美人道:“公主啊,想你都想不来呢!今早,你哥哥一见温公子的信,便说,这又是咱们的‘独一无二’搞的鬼!”
子玉看了独孤行一眼,道:“你们都认识啊?啊——‘你哥哥’?”转过脸来对朱庄主道:“朱大哥,你是公主的哥哥?那——”
朱庄主手一摆,笑道:“好了,兄弟,这层纸被这位‘独一无二’给戳破了。我这个妹妹啊,连我交温公子这么个朋友,她也要插上一手。不过,兄弟,咱们仍然是兄弟关系,你未上过朝,我也不让你上朝,省却了许多麻烦,咱们也不是君臣关系,也便没有君臣之礼。”
子玉拱手道:“谨尊大哥教诲!”
那边,刘美人和独孤行正唧唧咯咯地说着什么,独孤行朝子玉看了一眼,脸红红的。
朱庄主道:“你们姑嫂二人挺有缘哪!一见面就这么热火。在说什么哪?”
刘美人道:“我是说啊,公主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遇上了这么好的一个人!”
独孤行道:“我正说哪,什么乾坤庄,什么朱普照,好大的口气,好响的名字!”
原来,这位乾坤庄朱庄主,正是当今的正德皇上。正德皇上真名叫做朱厚照,正德是他做皇上的年号。自朱元璋立国,民间便往往以年号来称皇上,象洪武皇帝,永乐皇帝等等。对宋朝的皇上,后人则好以其庙号称之,象什么徽宗、钦宗、高宗等等。
正德笑道:“公主遇到我兄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你遇到我不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啊?”
刘美人笑道:“公主,你看,你哥也喝干醋了呢!”
正德道:“唉,你看,这样多好,一家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你看在宫里头,一会儿这个说皇上圣明,又搬出圣人祖训一大堆。一会儿那个说,奴才有罪,罪该万死。你说烦不烦啊!我早说把这个位子让给咱们这位‘独一无二’,可她就是不接茬。妹子,你就做一回武则天,也风光风光,威风凛凛一回,好千古流芳啊!”
独孤行道:“我才不做武则天哪!武则天是由皇后做到的皇上,要做武则天啊,也得我嫂嫂去做!”
“死丫头,多日不见,一见面就胡说八道!”二女笑成一团。
正德和子玉则又是大碗饮酒。正德道:“这回让哥哥来, 有什么急事?”
子玉望了独孤行一眼,道:“大哥,上次在聚福楼,小弟见哥哥气色欠佳,我总恐有竭泽之忧,回来后放心不下,便与公主说起此事,公主让小弟一定设法让哥哥好起来。”
“足见兄弟对哥哥的一片真情。只是哥哥已经是积习难改,病入膏肓,深入骨髓了。都是刘瑾这个混蛋!因为父皇就哥哥我这么一个儿子,这皇位继承自然非我莫属。刘瑾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在我小的时候,他就引诱我走上了这条邪路。我二十岁那年,忽然明白了刘瑾的罪恶用心,他是想让我去花天酒地,沉溺于女色,他自己好将朝政大权独揽。哼,哥哥我一怒之下,便叫这个混蛋老小子人头落地了。哥哥我虽然贵为皇上,按照民间的说法,也算是个无行浪子。”
子玉突然想起独孤行说过自己两次是“无行浪子”,不由看了独孤行一眼,哪知独孤行也正朝他看呢!
正德见状,“哈哈”大笑,道:“好兄弟,见了你我真高兴。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子,你们能这样相亲相爱,我这做哥哥的死也瞑目了。”言语之间,不胜凄惶。
子玉和独孤行都是脸红红的,不敢再相互对视。
只听正德又道:“刘瑾这厮虽然死了,可是哥哥这恶习也已深入骨髓了。”
“大哥,小弟自信有使枯树开花之能,何况哥哥并非是枯树呢!”
正德道:“兄弟,你们医家的经典《黄帝内经》上不是说过吗?‘病不许治者,病必不治’,兄弟,你就别勉强你哥哥了!”
子玉无法,只得道:“还请哥哥千万珍重,小弟还盼着与哥哥‘樽前常叙弟兄情’呢!”
刘美人笑道:“叔叔真只好记性,嫂嫂那日才唱了一遍,兄弟就记住了!”
独孤行道:“他就是记美人的什么曲啦,什么话啦,最有能耐,一辈子也不会忘!”
忽听楼下传来嘈杂之声,子玉伸头望去,竟然是唐伯虎唐老先生!正被几名家丁打扮的人围着。
只听唐伯虎叫道:“大路由人走得,酒楼由人上得,你家主人包了也不行!”
子玉回头对正德道:“是唐伯虎老先生。”
“哦?快请,快请!他曾到过宫里一次,那时哥哥我还小呢!”说着,走到窗前,道:“是唐伯虎先生吗?请上来吧!”
唐伯虎看见了子玉,道:“小兄弟,咱们又见面了!这酒楼是你包的啊!”说着话,走上楼来。
独孤行一见,碰了子玉一下,道:“还真象顺天府的小老鼠哪!”
子玉向唐伯虎介绍了诸人。唐伯虎一见刘美人,两眼直勾勾弟瞅了片刻,道:“朱庄主真是有福,想我唐某自诩风流倜傥,可竟未有如此美人相伴,唉,这辈子真是白活了!”又瞅了瞅独孤行道:“这位公子要是个女的,也必定是倾国倾城的了,唉,托生个男的干啥?”
众人皆笑。
子玉问道:“唐老先生,这么大冷的天,你跑到边塞来干什么?”
唐伯虎喝了一口酒,道:“好酒!小兄弟,你是见过的,我家那几只母老虎,只会张着嘴吃,还要吃好的,穿好的。老哥我哪有什么生计来源?除了卖字画,还是卖字画。可是江南一带,我的字画都成了灾了,没人稀罕了。就是有人要买,也卖不上价钱。没有办法了,便跑到这北边来试试。”
正德道:“听说唐老先生二十年前到过皇宫,皇上可是赏了你不少金银珠宝。”
“唉,你这位兄弟,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就是家里有座金山,也挡不住坐吃山空啊!还要锦衣玉食,什么样的人家吃不穷?唉,老哥哥这把老骨头,可是禁不住再熬了。哼,等我一伸腿,看她们几只母老虎怎么过!”
众人都不会想到,大名鼎鼎,才气横溢的唐伯虎,到晚年竟是这般光景!
子玉道:“唐先生,那崔姑娘和张公子也已经花好月圆了吧?”
唐伯虎已经有了些酒意,道:“什么花好月圆?到阴间结为夫妻去了!”
“怎么会是这种结局?”
“那张公子本已病入膏肓,乍一见到崔姑娘。这虚火一烧,灵魂当即出窍。”
“那崔姑娘可是好好的啊!”
“唉,都怪老哥哥我不会武功啊!”
众人莫不奇怪,这和唐伯虎会不会武功有什么关系?子玉也是如此问道。
唐伯虎道:“关系可大了!那崔姑娘被小生连哄带劝,弄到我家,每日锦衣玉食,好言抚慰。小生本已有九房太太,心想,到晚年弄个十全十美也不错。崔姑娘本已有意,不料一天吃晚饭时,她突然问起我会不会武功。唉,我千不该万不该,不会武功也就罢了,可我,竟然对武功说了不少不敬之辞,崔姑娘大失所望,便一气之下,跟了张公子去了。”唐伯虎说到后来,已是泪流满面,唏嘘不已。
子玉实在没想到,崔姑娘竟是这样的结局。果真是:痴男怨女,可怜风月债难酬!
唐伯虎又喝了几口酒,便要告辞。
子玉道:“唐先生,何不为我这位哥哥画上一幅?我这位哥哥可是武功盖世哪!”
唐伯虎睁着两只老眼,将正德端详了一会儿,连声道:“大富大贵,大富大贵!”转眼又瞧了一会儿刘美人,瞧得刘美人脸象桃花一般红艳,竟然娇羞起来。
独孤行道:“唐先生,你尽瞧着我嫂嫂干什么?是不是想弄回家去,来个十全十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