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道:“宁王久蓄异志,所以他一方面巧言令色,装出一副逢迎邀宠的姿态,企图蒙蔽朝廷。另一方面招降纳叛,网络劣迹斑斑的江洋大盗,勾结乱兵和朝中权贵。象鄱阳三凶,已被宁王收在手下十年之久。那几个被解走的门派的首领,看来都是不愿为其效命的。解救这些人,我们当然也义不容辞。但我们现在不能动手。因为敌未动我动,我明敌暗,我们不仅有可能徒劳无功,还可能会有灭顶之灾。既然宁王大举就在眼前,我们再耐心等待几日,敌一动,便有空隙可钻。上次蓝教主与神武进士公然闹翻,大概也促使了宁王加快叛乱。宁王养了这么多江湖人士,久无动作,这些人静极生动,难免会在内部惹出是非来。”
白茫的一席话,使众人恍然大悟。大家本来认为,就是杀了神武进士,为凤儿报仇,却不知老人家为何搞得那么复杂。
只听白茫又道:“玉儿要找之人,有两种可能,一是仍然健在,正奔波于义军之间呢!再一种可能,就是已落入宁王之手。那么,不在万寿宫,便极有可能是在南昌城内。不过,宁王的势力,几遍江淮,玉儿也不必焦心,咱们只要不放弃就是了。”
“找人?你要找谁?”独孤行奇道:“你不会是还有……”
子玉瘪了瘪嘴唇,没有吭声。
白茫道:“乖侄女,玉儿是要找他师父俞老人!”
“俞老人我有缘见过一面,那时我还不是教主呢!”蓝教主悠悠地道。
独孤行道:“怎么见得不是被朝廷……”
子玉摇摇头道:“在京城时,几处大牢我都查遍了。”
“那问一下我……”
子玉道:“我实在不想让朱大哥为难。这回要是再找不到,只好问问朱大哥了。”
众人这才明白,子玉的身上还肩负着这么大的责任。那么,他奔宁王,做京官,也就毫不奇怪了。
过了两天,上头命令下来,令江淮帮进驻南昌城,郡主率闪电堂,和五毒教一起于城南五十里莲塘驻扎待命,季安率山西分舵随五毒教行动。
白茫笑道:“宁王那老儿等不及了。看来他们对芸儿的江淮帮还是满信任的。玉儿,你们几个,仍伴在蓝教主身边。蓝大侠和我、健儿、猴儿,仍留在江淮帮中。咱们有猴儿和玉儿两个,联络该不成问题。玉儿,千万保护好她们姐妹几个的安全啊!”
“师叔放心,子玉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让她们伤了一点!”
蓝教主笑道:“粉身碎骨可不行,上次还是跌入山谷哪,就有人跟着陪葬了,要是……”说着,看了独孤行一眼。
独孤行道:“我在深谷里还想哪,要是知道掉下去能不死,你们还不都……”
“住口,死丫头,就会胡说八道!”
五毒教在莲塘驻下不久,便接到通知,说是六月十三日是宁王爷五十五岁寿诞,要蓝教主等于六月十三日晚,到王府赴宴。其间,子玉等人奔赴了一趟吉安,见王守仁已在吉安一带屯兵,连白鹭洲书院也驻满了士兵。白鹭洲附近的码头,更是旌旗蔽空,樯橹连云。看来,王守仁是要做捕螳之黄雀了。
六月十三日傍晚时分,蓝教主带着子玉、独孤行、吴小丫、春蝎、夏蛇和三名五毒教汉子,和赵凤一起,来到王府。只见王府内外披红挂绿,张灯结彩,敲锣打鼓,鼓瑟吹笙,一派喜气洋洋。
刘养正亲自迎到大门口,先向郡主行了礼,道了辛苦。
赵凤道:“刘叔叔辛苦!”在宁王府中,赵凤觉得可亲之人,除了养母王妃之外,便是眼前这位刘大人了。
刘养正又向蓝教主作揖,笑道:“蓝教主不愧是一教之尊,到哪里都是气派堂皇,扈从如云啊!”
蓝教主道:“怎么?管不起饭了?本座可是带着寿礼来的!”
“蓝教主客气了!贵教离乡背井,千里迢迢,来为王爷办事,感谢尚来不及哪,什么寿礼不寿礼的!”
蓝教主笑道:“我看整个天一教,连你们王府,就你一个人说话还算喜欢人。”蓝教主说话时,声音娇娇滴滴,刘养正心中不由一荡,心想,这娘们儿好……
院子中的寿礼已是堆积如山。寿宴在后面一进大院子中举行,四周点了数百只明晃晃的儿臂粗的红烛,照得院子中一片通明。因院子里凉爽,头头脑脑便都在院子里就坐,随行人员却被安排在大厅。子玉心想,大庭广众之下,估计他们也也不会对教主姐姐和凤儿姐骤然下手,便也随方就圆,和独孤行、春蝎她们来到了大厅。厅中已聚集了不少三山五岳的汉子,却不见白茫等人的身影。
刚饮至半酣,就见李士实带着十来名太监模样的人走进大厅。许多随行人员并不认得什么神武进士李士实,只顾埋头吃喝。
子玉小声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都不要动。”
只见李士实环顾了一下厅中,然后径直走到五毒教这一桌,站在子玉身后,倏然出手,一下子点中了子玉的大椎穴。子玉当即趴倒在桌子上。
春蝎怒道:“李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士实将手背在身后,一脸挂笑,道:“小丫头,你认得我?”
“扒了皮认得你骨头,是你要杀我们教主的!”
李士实笑道:“好,好,恨上我了,恨上我好啊!”说着,伸掌在子玉的大椎穴上一拂,子玉顿时醒来,睁着迷茫的眼睛,一副不知所以的神态。
李士实冷笑道:“五毒教,五毒教,内功嘛,嘿嘿!”说着话,一行人竟又走出了大厅。
独孤行道:“你没事吧?”
桌上的人也都望着子玉。子玉向众人扮了鬼脸, 又饮起酒来。
宴后,众人被安排在天一客栈住下,说是明日上午,王爷在城西大校场答谢诸位。
各门派的首脑和贴身服侍,均被安排在第二进院子,其余随从则和江淮帮众住在第一进院子。子玉换上了寻常江湖汉子的衣裳,溜到前院,找到了白茫,说起凤儿姐还留在宁王府中。
白茫沉吟了一会儿,道:“说不得,玉儿,咱爷俩今夜要辛苦辛苦,绝不能让凤儿有任何差池。”
正说着,忽听门口有人喊道:“郡主驾到!”就听院中“扑腾扑腾”,人众喧哗,脚步杂沓,原来是众人涌出房去观看郡主。子玉等也出房观看,但见一顶杏黄色的轿子抬到后院去了。待众人一散,子玉溜到后院,见果然是赵凤,正和蓝教主等人说话,便又折回白茫处。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己卯年六月十四日,辰时初,城西大校场便集合了上万名士兵和江湖汉子。但见旌旗招展,人头攒动,刀枪晃眼,铠甲耀日。江湖汉子中,唯江淮帮的队伍最是整齐,俨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站在最前面的,是身着官服的三品以下的官员。校场北边是一个高台,高台上方搭了凉棚。
辰时正,只听三声炮响,宁王爷、江西巡抚、总兵、李士实、刘养正以及在南昌的二品以上官员走上台来就座。天一教的头头脑脑则分列高台两边,他们身后则站着子玉等随从人员。这些人个个神情倨傲,一脸杀气,令场内之人无不肃然起敬,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只见刘养正从台上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双手持着一个横轴,念道:
天覆地载,万物悉备,唯民为贵。某逆厚照,僭位十有四载,宠信权佞,不恤苍生,淫乐嬉游,残民以逞。官居衙门而为盗,民聚山泽而为贼。年复一年,社稷危哉!
更有甚者,现已查明,某逆厚照,实为街头之遗孤,孝宗悯之,养为己出。权宦撺掇,误立为嫡,使我祖宗不血食十有四年!
宁王宸濠,太祖六世,素秉悯忠,仁者爱人,拯救苍生,当仁不让。敢荷为民请命之重寄,勇做扭转乾坤之先锋。大义所在,万难不移。更奉太后之钧旨,光复祖宗之社稷。李士实、刘养正分掌右左丞相,王纶掌兵部尚书,张举义师,恤民安邦。移咨府部,传檄远近。海内豪杰,闻风归附。战无不胜,十万雄兵。旌旗所向,无坚不摧。顺之者昌,当之者亡!拥戴有功,定享爵赏,倒行逆施,必致族诛。试看今日之大明,竟是谁家之天下!
大明己卯六月十四日
一篇讨伐正德的檄文,被刘养正以清朗激越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念出,令在场的许多人觉得义之所在,大义凛然,义不容辞。众人齐声高呼:“光复社稷,拯救苍生,十万雄兵,战无不胜!宁王千岁,千千岁!”这些事先排练好了的口号,被众人连续高呼了数十遍。
众人呼声刚落,站在前排的一名官员高声道:“启禀王爷,既有太后钧旨,请赐臣等一瞻,以使臣等死心塌地效忠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