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这是小女。莹儿,过来见过公子。”崔博文久历官场,知道南昌全在宁王的势力之内,不愿得罪宁王手下。
崔莹上前敛衽道;“见过季公子!”
这一声“见过季公子”,听在季安耳里,不啻是仙音妙乐。人在近前,娇声萦耳,季安看得仔细,不禁目瞪口呆,魂飞魄散,只觉口干舌燥,浑身软酥酥的,心想:“我要死了。”只是痴痴地看着。
这也难怪。连一向眼高于顶的苏州才子张灵见到崔莹尚且神魂颠倒,不作二想,何况季安个土包子,如何不惊为天人!
崔博文看在眼里,觉得甚是无礼,高声叫了声:“季公子!”
“噢!”季安回过神来,似也觉到自己的无礼,赶紧命下人备车套马,将崔博文一家,连同棺椁行囊,亲自护送到崔博文府上。
因崔博文刚刚回到家,琐事太多,季安不好意思久留,只好告辞。
崔博文因见季安分外殷勤,便说了句客气话:“季公子没事常来坐坐。”
这句话,听得季安心花怒放,心想:“那位白衣赵姑娘对自己洋洋不睬,都是因为那姓温的小子。眼前这崔姑娘比那白衣赵姑娘又美貌许多,这回没有那姓温的小子,我捷足先登,气死你!”自顾自地做着白日美梦,一路上笑笑眯眯,浑似得了癔症。
过了几日,季安备了一份厚礼,前往崔府。一见崔博文,当即拜倒在地,说道:“大人在上,小子季安,吉安人士,家有薄产,本人文武兼备,特来求婚。”说罢,便要磕头。
崔博文连忙将其扶起,道:“公子请起,有话到厅中慢慢叙谈不迟。”
到了厅中,崔博文坐定,季安再次拱手道:“还望大人允准。”
崔博文道:“这儿女婚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可老夫只有一女,一向视为掌上明珠,颇具才气。老夫原先答应过小女,要她满意才可。”
季安道:“老大人如不信小子才情,我便练上几手剑法,请老大人指点。”不等崔博文答话,即抽出剑来,将闪电剑九式,在厅堂中耍了起来。
只见季安剑出如风,快逾闪电,一时间,厅堂中寒光闪闪,阴风飒飒。瞧在崔博文眼里,便似看到了一个蒙面侠客,江洋大盗,直瞧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季安舞毕,面不改色气不喘,道:“请大人指点。小子说的句句实话,绝非瞎吹。”
“那是,那是,只是老夫对剑术一道,一窍不通。公子剑舞得甚是好看,但须方家才识。”
季安倒腾了半天,整个是对牛弹琴了。
崔博文道:“公子勿躁,此事容老夫慢慢与小女解说,两相情愿,需要水到渠成啊!”
季安走后,崔博文想:“那苏州张公子固是上上人选,但这位季公子也颇不赖。况自己已是薄暮之年,小女真要嫁到苏州,自己身边连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倒不如嫁了这个姓季的,自己晚年也算有了依靠。”
哪知崔博文将心事与崔莹说了,崔莹只是不愿,反而敦促父亲快去苏州,将此事办了。
季安又来了几次,崔博文只是摇头叹息,神情日益不悦,渐渐地相对词竭,甚是无趣。
季安每次来都未见到崔莹的面,心痒难耐。这一日晚间,翻墙越脊,摸进崔府。不料惊动了崔府家人。这些人武功没有,嗓门倒是挺高,大喊“捉贼”。季安不敢伤人,只好仓皇逃窜。由于做贼心虚,季安竟从此未敢再登崔府。
唐伯虎随子玉来到宁王府后,并未在宁王府安顿下来,而是乘船过江,然后乘车,走了近百里路,来到西山万寿宫。
当晚,宁王亲自在万寿宫为唐伯虎把盏接风。席上除刘养正外,还有一位身着玉蓝色衣衫的颇为英俊的少年。
宁王道:“唐先生能光临敝处,真是本王的莫大荣幸。此番请先生前来,一来也是借先生之令誉,来增本王之荣耀,二是打算借先生之妙笔,写一副九美图。”
“九美图?”唐伯虎年青时风流倜傥,曾写过一副九美图,那便是唐伯虎的九位夫人。子玉那日见了七位,有两位已经过世。
唐伯虎心想:“莫非王爷为了借重本人,要送给我九位美女吗?”想着自己如今年迈色衰,如何博得九位美女的芳心,倒需费一番心思。
只听宁王道:“这九名女子,皆是绝色美貌。本王想,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等人间尤物应送到宫中,献给皇上,方显我大明之光彩。”
“原来是要献给皇上!”唐伯虎略感失望。
“所以,本王想请唐先生写一副九美图,先呈皇上御览,倘若龙颜大悦,便即送往京城。”
“她们都是自愿的吗?”唐伯虎心有不甘,倘若其中有那么一两位不是出于自愿,那便设法带走,就象当年点秋香那样,溜之大吉。
“那是当然。这九名绝色女子,皆是才貌双全,富有理想,都想借此机会光宗耀祖,往父母脸上贴金。”
刘养正道:“唐先生妙笔生花,海内所重,酬金一事,唐先生不必顾虑。”
唐伯虎想:“家中几只母老虎,光会张着嘴吃好的,穿好的,正愁入不敷出,这趟差事下来,必够吃一阵子的。”
听刘养正又道:“王爷和学生因公务繁忙,不能在此久留,因此王爷为唐先生安排了一个副手。”刘养正指着旁边的少年道:“这位是季安,季公子,文才武功在年青一代中具臻上乘。”
季安站起身来,向唐伯虎拱手道:“请先生多多指教。”
唐伯虎想:“我画美女图,纵不能一亲芳泽,但有佳人如玉,时看星眸凤眼,余愿已足矣,要这个臭小子在身边干什么?真是大杀风景。”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道:“罢了,罢了。”
刘养正道:“季公子虽略善丹青,但并非要跟唐先生学技,而是负责照料唐先生的饮食起居,以及唐先生和王爷间的联络,所以唐先生写图时,将无人打扰。”
季安一听,心中颇为失望,心想,连九美的面都见不着,这写美副手当的真是窝囊。
唐伯虎一听,则是颇为高兴,心想,与美女之间眉目传情,言语挑逗,自是拿手绝活,二十多年前的风流情景,莫非要重新上演吗?想到这里,不禁“嘿嘿”笑出了声。可转念一想,自己年老色衰,发白齿豁,能博得美女的芳心吗?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唉!”
刘养正道:“唐先生为何又喜又悲?”
唐伯虎愣了愣神,道:“噢,我是想,能在薄暮之年,得到王爷垂青,为王爷效命,自然心中高兴。可是再一想,自己年逾知命,许多事情已有力不从心之感,所以,唉!”
“哈哈!”宁王和刘养正都笑了起来。
刘养正道:“唐先生风流之心,风流之情,风流之才,风流之貌,俱不亚于当年,何悲之有?哈哈!”
唐伯虎老脸皮再厚,也禁不住面孔发热。
次日,唐伯虎便开始为美女们写真。
这几名女子,在唐伯虎看来,俱是国色天香。心想,这九人可比自家的几只母老虎强多了,毕竟是王爷有本事,能将天下绝色尤物会集一处。有时画着画着,想到自己生不逢时,便摇头叹息。有一次,竟然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弄得美女莫名其妙。
九名美女,个个搔首弄姿,尽态极妍,大展风情。唐伯虎觉得自己来日无多,心想,就是不能一亲芳泽,也要叫这些美女们对自己的才华五体投地,因此写图时尽心极力,工笔细描。美女们却并不知道他就是唐伯虎,只觉眼前这位老头挺卖力气。
九天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九美图就,宁王和刘养正看罢大悦。经王爷一一指点,唐伯虎又于图上写下九名美女的姓名。晚间,宁王设宴庆贺,仍是刘养正、季安作陪。
席间,宁王道:“惜只九美,若是十美,那才真是十全十美哪!”
季安一听,立即接口道:“启禀王爷,小子身边恰有一副美女图,不知入得王爷法眼否?”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副卷轴。
宁王展开一看,见图上之人,体态妖娆,俊眼含星,殊不亚于九美,不禁喜上眉梢,道:“从何处而来?”
季安道:“请恕小子荒唐。小子也是求凰心切,却一直未遇到合适佳偶。前几日,恰有一进士告老还乡,只此一女,小子也只是在码头上见过一面,便记了下来。只是笔法拙劣,写不出此女风流美貌之十一。若是唐先生写来,定会胜此十倍。”
刘养正道:“什么人家?”
季安欲答,宁王摆摆手道:“此事回头再议,就请刘大人将此女请来便了。但须自愿,不能强拉硬拽。”
刘养正道:“谨记王爷吩咐,学生一定办好此事。”
原来季安到崔府求婚,多次碰壁,不由衔恨在心,趁机便将偷绘的一副崔莹图献上,既为王爷立了一功,又得遂报复之心,心中大慰。